“此处距离宁津渡口还有多少路程?”
“回大人您的话,此处叫船上山,离宁津渡口不过五十几里。”
“嗯……五十里,半日的路程……嗯!传令下去,全军在此暂作歇息!”
叶未然一手牵着白马,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向身边那位三十多岁的向导点了点头,道:“一路上多亏了管猎户向导,否则这上上下下的山路,非得把本官弄糊涂了不可。”
那猎户连忙摆手,有些怯意似的道:“大人这样说,实在是折杀草民了……大认为我们除贼,合该草民代众百姓谢谢大人才是……”
叶未然稍稍一怔,叹了口气,笑道:“朝廷保民,原本天职,何来谢与不谢。倒是打来打去,苦了百姓,才是实话……”
平江国的一万五千大军,此时已经兵分两路。叶未然率一支军昼夜潜行,由远路迂回至宁津渡口之南的船上山;孙舜武则领另一支军向北迂回,奔宁津上游濮门而去。
“这样,一切就等舜武兄了。”叶未然抚了抚手中剑,默默地为孙舜武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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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再加把劲儿!”孙舜武一手挥舞着拳头,一手举着一只火把,一副高亢激昂之态,穿行在众多忙碌的军士之中,鼓舞着众人。
六千多平江国士兵,正在趁着皎洁的月色,赶制着着许许多多的船。这些船大大小小的,全然没有一点平江国南军水师的威仪。不过这倒也无妨——反正都是一次性的用品,做的再好也是多此一举。
那一日帐中对策,苏慕和各打五十大板之后,分析了李元熙之子李祁及其所部,得出了李祁“轻慢做作,虚有其表”“其兵虽多,力战之下势必崩溃”的结论。由此便提出了由平江国军由南迂回,潜行避开李党耳目,而后猝袭李祁所部的意见。然而叶未然听了之后,又提出了新的意见,于是乎平江国军便在东行几日后分为了两路。
李祁围困宁津砦,在黄河两岸布下了南北两阵,他自领两万人驻在南阵,另有一万人由游击将军陆完屯在北阵,中间由浮桥相连接,足可以跑马行车。叶未然思忖之下,觉得两军实力相差太大,纵使奇袭,也是极为棘手的一件事。故而他提议由孙舜武领军潜行至濮门,从上游纵火船而下,烧断浮桥,好破其联系;再由自己领一支军,由南侧迂回前进,准备策应孙舜武部的火攻奇袭。如今两军也已到达预定区域,只待孙舜武火攻器具完备,浮桥火光一起,两人便要引军奇袭李祁所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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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何人,为何纵马疾驰如斯?”常景辉皱了皱俊秀的双眉,向旁边的副将敬原问道。
“穿的是我军的绀色轻铠,应该是我军的传令。”敬原说罢,看了一眼常景辉的眼色,便纵马上前,迎住了来人,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马上骑士见这边旌旗招展,一杆将旗上书“北燕国扬烈将军常”,便知乃是本家军马,于是翻身下马,朝着敬原单膝一礼,道:“卑下是少殿下军中传令,奉少殿下之名向主公本阵报信去地。不知阁下是……”
此时常景辉已然驾马来了此处,听见那骑士如此说,便问道:“我是北燕常景辉。少殿下有何要事,让你这般疾驰,也不怕害了你座下这匹马?”
这常景辉乃是生长于北燕国之人,北燕一地民风剽悍,尤善骑射,故而看马也是看的极重,因而有此一问。那传令听罢微微一笑,站起身貌似恭敬道:“常将军说笑了……卑下奉少殿下之命,需将这消息传到主公处,跑死一匹马又何足挂齿,倒是常将军身负将命,却行进如此之慢,莫非是怕骑瘦了胯下良驹……”
“放肆!”敬原上前一步,作势欲打,却被常景辉白了一眼止住了。那传令吓得后退一步,见常景辉这般作态,眼中轻蔑之色更盛。
常景辉心中恶这传令无礼,但又不愿得罪李祁,便转而问道:“少殿下到底所为何事,如此紧急?难不成是宁津事态有变?”
常景辉念及于此,不禁心中一紧:他便是在不久之前接到李元熙的手令,奉命率八千精骑前去增援李祁的。
那传令乃是生长于南燕国蓟城繁华之地的军士。这南燕国较之北燕国,富庶繁华何啻百倍,故而同为燕地,南燕人却是素来看不起北燕人的,这一点在军中也是一样。且这传令又仗着身为“太子兵”的身份,看刚才常景辉隐忍之态,愈发地不将这位北燕将军放在眼中,于是讪笑道:“常将军说的哪里话,我等南燕将士早已平定宁津,我便是回去送捷报地。少殿下何等英明神武之人,怎会在这小小的宁津出什么岔子?”紧接着便将李祁降服匡代远之事具皆说了。
常景辉听着听着,脸色越发铁青,待那传令说完,他便闭了一会儿眼。
“这蠢材……”
他暗骂了一句,猛地睁开双眼,一时间眼神明亮如火。
“你,不用回去传捷报了!传我的奏报,告知主公:宁津恐有变化,烦请主上再遣援军前来。快!”
那传令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听见常景辉这般说辞,错愕了一阵,继而哈哈大笑道:“常将军,你听错了……”
龙吟一声,寒光一扫。那传令脖子上已然多了一柄银灿灿、凉丝丝的宝剑,与肌肤亲近处,微微渗出些浅红。
传令的脸保持了一个极度惊恐的神态,但是他不感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他的喉结再轻易动一动,这柄剑足可以让他的颈部形成一个血红的喷泉。
常景辉一脸肃杀之色,正色道:“此事非同儿戏,你若不依本将所言行事,我定不饶你!”
“……”
那传令轻轻将头后缩了一点,颤声道:“遵……遵命……”
“快去!还愣什么神!想死吗!”敬原喝了他一句,上前踹了那传令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那传令连忙趁势在地上磕起头来,口中连连讨饶。
“南燕国的窝囊废!”敬原又骂了一句,“快滚!”
那传令赶紧道了声谢,骑上马便走了。跑不多远,却见他回头恨恨地望了常、敬二人一眼,便绝尘而去。
“这南燕国的人都是小婢养的,非得跟他来横的才知道乖!贱骨头!”敬原仍旧在骂着,却见常景辉满眼忧色,向着身后众军高声传令道:“众将士听令!全速南行,目标宁津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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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津砦,中军帐。
“下午送来的粮食可都分发下去了?”
“回将军的话,具皆分发下去了。”
“嗯……吩咐士兵吃晚饭好好休息,你等先退下吧——邹将军,梁司马,车参军,我们四人好好商议一番明日的投诚仪式可好?”
匡代远见众人散去,便向三人笑道:“匡某等这些粮食,可是等了好久了。”
“哦?”邹凯道:“匡将军莫非早有投诚之心,故而想好了这一百石粮食的条件么?”
车炜听了,笑道:“我在军中日久,常听军中诸将谈起将军之事,皆赞你料敌击先,凡属作战皆有成算。如今观之,将军‘未虑胜,先虑败’,倒真是名不虚传啊!”
匡代远听他这般说,也无愠色,看了看邹凯、梁起凤,道:“军中所传,多半并不属实。匡某戎马半生,大小百余战下来,应该说是胜多败少。匡某虽有些取巧之战,但多数时候并非考得奇谋啊!”
“哦?莫非匡兄有什么秘诀?可否透露一二?”车炜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打算听听匡代远的“故事”。他自随军进砦,借清点砦中人数、器具等等的名义,四出探访,对这些降兵察言观色,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继而又和匡代远聊了许久,也并未觉得有何异状。于是戒备之心也随之松懈。
“秘诀……应该说不算什么秘诀。”匡代远仿佛一位事外人一般的口气,道:“每次作战,匡某都会觉得我军气势强烈,不论我军兵力多寡,这种感觉一直没有变过。”
“这种气势,并非其他,就是来自当今圣上的御之锦旗。”
车炜听到此处,不禁失笑,道:“圣上的御之锦旗?呵……哈哈哈……”
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劲儿笑得没完没了。
“车参军,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呃?”车炜一窒,看见说话的乃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梁起凤。
车炜白了梁起凤一眼,反问道:“不过是一面破旗子,难道不好笑?”
“车参军,这好笑……么?”邹凯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嘲弄之色望着他。
车炜一皱眉,作色道:“你们两位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起凤笑着摇摇头,匡代远默然不语,而邹凯则站起身来,闲庭信步一般走到车炜身后,随手拔出佩剑,干净利落地一挥。
“就是,这个意思。”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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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放假都不安生……什么大学生活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