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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潜龙勿用】

仅仅过了三天,范阳城内就变了模样。那种繁华喧闹已经消失,往日人流熙攘的大街上,如今也变得分外冷清。萧哲、也木还有荆楚一行三人,自安府出来之后,便向西城走去。

明媚的阳光洒在大街上,飘起许多浮尘。

萧哲脑海中依然在回味着方才也木对自己说的话:自从安禄山与契丹八部结怨以来,双方高层一直势同水火。这次李末儿劫走安子悠,又定下青樟山之约,分明是想要和安禄山达成某种条件。但是现在雄武城内经略军刀出鞘,箭上弦,安禄山又紧急调清夷军和威武军前来,看样子是打算要对契丹动武。但是安子悠在他们手里,万一逼之过紧,契丹人伤了她怎么办?

萧哲忧心忡忡,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只不过现在猜不透罢了。明日便要赶赴青樟山,安禄山并未下达任务,也木便拉着萧哲和荆楚出来,想找个地方聊聊。

流云楼,范阳城中第一等繁华去处。

也木等三人踏进大堂,发现没有一个客人,只有跑堂的在擦拭桌椅,倒是隐隐能听到二楼有丝竹之声传来。那跑堂的倒也机灵,认得也木是安府的护卫统领,连忙上前作揖道:“也统领您老来了!”

也木点点头,环视一下四周,道:“今日怎无客人?”

那跑堂的面露难色,挠头道:“不瞒也统领,今日有位客人把整个流云楼都包了下来,所以不接待旁人。”

“哦,是吗?”也木微微一笑,冲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道:“我今日想与两位兄弟喝喝酒聊聊天,你说,我们能上去吗?”那跑堂的正准备解释,也木便带着萧荆二人直上二楼去了。流云楼的掌柜虽有些后台,但是如何能够和安府相比。那跑堂的说又说不得,拦又不敢拦,望着三人上楼的背影,一顿足,只得找掌柜去了。

这流云楼共分三层,一楼专供那些普通人打尖;二楼则是为富贵之人饮酒聚会准备的;至于三楼,便是那夜夜笙歌之处,有掌柜的从各地搜罗来的美人,衣袂飘香,莺声燕语,若是哪个大老粗初来此地,便觉着到了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登上二楼,宽阔的大厅内空荡荡的,只有在最东面靠窗附近有三人,一女坐于窗前抚琴,一女立于桌旁执壶,坐在桌旁的却是一名男子,背对着也木等人,右手手指轻叩桌面,随着琴声而变换着节奏。

也木等人在大堂中间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那边三人似乎浑然不觉,抚琴女子纤手翩翩,悠扬柔和的琴声绕梁而来,如同山涧泉水一般清新自然。也木和萧哲为琴声所引,目光不由停留在那女子身上。荆楚见这些人都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不禁抓耳挠腮,感觉这琴声如同蚊子哼哼一般,嚷道:“我们不是来喝酒的么?这有啥好听的啊,还不如叫三楼的晴夏姑娘下来唱个小曲儿。”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那素衣女子停下了动作,手按在琴弦上。一旁执壶的绿衣女子狠狠瞪了荆楚一眼,冷冷道:“有辱斯文!”

也木和萧哲相视一笑,只听荆楚面红脖子粗地喊道:“斯文顶个鸟用,不如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来得痛快!”绿衣女子微微一窒,知道和这粗人讲不清楚,便转过身子,留给荆楚一道苗条的背影。

也木冲那边抱拳道:“我这兄弟为人心直口快,绝对没有恶意。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这时被跑堂喊来的掌柜正好上楼,见如此局势还以为双方发生了冲突,不由紧张地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

也木正准备点菜,忽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掌柜的,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包下整座流云楼么?你收了我的钱,却不帮我做事,这可有点不太地道。”

那掌柜的双手笼在袖子里,苦着脸陪笑道:“木公子,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前面来的客人,我都说了今天不做生意,可是,这几位爷是咱范阳节度使安大人府上的……”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头,却拿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也木等人。

没办法,这两拨人自己都得罪不起,那个木公子进门便是一掷千金,而且看他三人的衣着打扮便知不是普通人;这后面硬闯进来的三位是安禄山府中的护卫,更是开罪不得。这掌柜的只觉自己命犯太岁,流年不利啊。

说话间那个木公子已经站起身来,转过来望着萧哲等人。一张原本应该很英俊的面庞,却面色蜡黄,犹如久病在床,更为可怖的是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形如蚯蚓,随着他说话会不停地扭动。

虽然看似重病在身,但是他说话声音中气很足:“三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答应?”

荆楚已经将掌柜的拉过去,一点便是一长串的菜名。也木看看萧哲,见他没有表示,便对那木公子说道:“可是要我三人离开此地?”

那木公子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木某先行谢过。”

也木摆手道:“你先别着急谢,我和萧兄弟虽然没意见,但是这位荆兄弟却最喜欢吃这流云楼的醉鸡,范阳城中仅此一家。所以,今天恐怕不能给你这个面子。”

那木公子却不动怒,面朝也木他们坐了下来,眼神玩味地看着这几人。

萧哲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也没理会那人。见掌柜的端上来酒菜,便招呼了另外两人,然后将酒斟满。三人遂毫无顾忌地开怀畅饮,当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话虽不多,却是声音高亢,似乎存心和那几人作对一般。

“子羽”,那方才抚琴的素衣女子淡淡道:“你本不该如此张扬的。”

木子羽望着素衣女子的眼神里透出一份宠溺,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走便是。”

萧哲没有想到此事如此容易就能解决,倒有些佩服那木子羽的气度。

木子羽和那个素衣女子并排而行,走到楼梯口时,貌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下属如此骄纵,可见安禄山狂妄自大到了什么地步。”

他声音不大,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到了萧哲等人的耳中。荆楚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双眼圆瞪,便要上前和木子羽拼命。然而萧哲速度比他更快,手臂一伸便搭住他的肩膀,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素衣女子白了木子羽一眼,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一行三人施施然地下楼去了。

也木面有愠色,不过他究竟比荆楚要稳重些。荆楚恨恨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萧哲说道:“萧兄弟,你为什么要拦住我?以你的功夫,难道还怕那个被毁容的家伙么?”

萧哲忍俊不禁,轻咳几声,道:“荆大哥,你想想,既然对方知道我们是安大人的部属,他还敢这样说,说明什么?”

荆楚被他这一下问住了,嘴巴张大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木反应过来,道:“很明显,他是有恃无恐,故意想要挑起我们的愤怒。”萧哲点点头道:“不错,看他们的衣着举止,不像是那种失心疯,在这范阳城中敢如此放肆的人,必然有所倚仗。我不是怕他们,而是觉得不应该鲁莽行事。”

荆楚依然不太服气,嘟囔道:“就算是那样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如收拾一顿,反正是他先出言不逊的,安大人自会帮我们做主。”

萧哲喟然叹道:“如果是平时,我断然不会阻拦你,可是明天我们就要去青樟山了,我不想横生枝节,因为我要亲自救出安小姐。”说罢,他轻抿了一口美酒,眼眸中忧色愈重。

荆楚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也木伸出手拍拍萧哲的肩膀,心中感慨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