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乡村轶事
36525900000015

第15章 一件旧毛衣

一件旧毛衣

刘宁态度决绝地要和妻子香香离婚,几乎毫无转圜余地,此举在所有亲戚朋友和生意合作伙伴中引起一片哗然。

在大家眼里,刘宁和香香是一对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创业型恩爱夫妻,结婚不久就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宁香辣椒酱加工厂,两人历经艰难苦心经营,风风雨雨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十多年下来,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对刘宁来说好像是一个走不出的魔咒。由于第三者杜鹃的强势介入,平静的家庭掀起了狂风巨浪。

杜鹃是县城服装一条街上的一个服装专卖店经销商,是一个风情万种魅力无限的单身美艳少妇。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刘宁相识,面对这个正值壮年前途无量的款爷,杜鹃立即就动心了,继而施展浑身解数对他展开了强烈的魅力攻势。

说实话,刘宁和香香确实是一对感情基础比较深厚夫妻,一开始刘宁还能坚守防线有所顾忌,但是杜鹃穷追猛打,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人性总是有弱点的,面对这种美艳少妇的猛烈攻势,刘宁渐渐难以把持自己。

杜鹃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拿下这个刘大款只是时间问题。

转机出现在一件羽绒服上。

一天,杜鹃打电话约刘宁来到服装店,杜鹃取出一件名贵的羽绒服告诉他,这是一款新上市的老板装羽绒服,昨天进货时她一看就觉得挺适合他的,当即花5000多元进了一套。

刘宁穿上羽绒服来到试衣镜前,顿时就愣住了,表情由诧异变成满脸惊喜。

镜子里,穿上名牌羽绒服的刘宁起码年轻了十多岁,容貌焕然一新,形象和气质都发生了根本性改变。这套衣服就好像为他定做的一样,得体大方,华贵雅气,穿出了与他身份相符的老板气派,令他感叹不已。

刘宁心情大悦,对自己的全新形象欣赏不够。

说实话,刘宁夫妻是实用型节俭创业夫妻,走到今天一直没有奢侈消费的习惯。此刻,刘宁充分感觉到服饰包装的神奇效果,享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精神快感,杜鹃确实让刘宁有了一种与以往全然不同生活的感受。生活理念也随之发生了质变。

杜鹃知道火候到了,身体一歪瘫在刘宁怀里,刘宁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两人情不自禁热烈拥吻,进入温柔的甜蜜之乡。从此两人经常幽会,热度直线上升达到癫狂状态。刘宁觉得杜鹃是一个阳光活泼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浑身都充满了青春活力。杜鹃像那套羽绒服一样,明艳时尚华贵大气而光彩照人,给人如沐春风的快乐,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他已经离不开她了,觉得以前一直生活在灰暗的世界里。他要和杜鹃牵手走向令人向往的阳光绚烂的新世界。

妻子香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击懵了,多年来相敬如宾的丈夫突然绝情翻脸,对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她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香香是一个温婉善良勤劳智慧型女性,多年来不辞辛劳默默操持家务和生意,事业取得了成功,如今她韶华已逝,十年媳妇熬成婆,岁月的沧桑明显地写在脸上。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一直恩爱如初的丈夫竟然会做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事来,心里悲苦万分。她苦苦哀求刘宁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能迷途知返,不要做众叛亲离的事。正上初中的儿子也无心上学了,以离家出走相威胁。一时间,所有的亲戚朋友也纷纷上门苦口婆心地做劝导工作,无奈刘宁丧失理智正处在走火入魔的癫狂状态,吃了秤砣铁了心地强硬表示,冲破重重阻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婚。

大家尽了最大的努力之后都没辙了,离婚已成定局。香香和儿子凄楚万分,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香香万念俱灰,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

离婚的一切障碍终于被清除,刘宁心里感到轻松敞亮。

这天早上,刘宁按捺不住内心喜悦,从衣柜里取出羽绒服郑重穿上并细心整理仪容,他决定告别过去,以崭新的形象去会新人杜鹃,全新的生活大门已经在向他们开启。

刘宁不见领带,伸手到衣柜里深处摸索寻找,触摸到一件衣服,将这件衣服取了出来。

刘宁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他脸色惊变,两眼发直,神情呆傻。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件由黄蓝灰三种颜色的毛线织成的已经很破旧的三色毛衣。

刘宁狂傲的心顿时遭到重重一击,欢快的情绪一落千丈,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迅速蔫了下去,他眼圈发红就有了泪光,浑身无力跌坐在椅子上,久久难以动弹。

这件根本不起眼的旧毛衣为什么会让刘宁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呢。

思绪,一下回流到那段艰苦创业的非常岁月。

刘宁的家乡盛产辣椒,一到成熟季节到处都是鲜红的辣椒挂满枝头,村民们吃不完又卖不上好价钱,造成一定程度浪费。刘宁和香香结婚不久,香香以独到的眼光发现了这一资源优势。夫妻俩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研制出一种辣椒酱并以两人的名字命名宁香辣椒酱。食品甜醇香辣,是烹调的上好佐料,又是可以直接食用的可口开胃小菜,是一种简单便携食品。夫妻俩向亲友筹借数万资金投资创业,村民的辣椒从此也有了创收销路,种植辣椒积极性高涨。创业初期,各方面困难重重,夫妻两咬紧牙关硬挺着熬过了过来。产品出来后,刘宁四出跑销售,妻子就在家里支撑大局,忙完了厂务忙家务,还要照顾老人孩子,那份辛劳是一般人难以理解和承受的,香香表现出非凡的坚韧力,将厂务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经受住了精神上和体力上的重压,是大家公认的女强人。一段时间下来,妻子丰润水灵的身形变得消瘦憔悴,却从未有过一声抱怨。产品推销时很长一段时间无人问津,刘宁急得满嘴冒血泡。时值寒冬腊月,由于资金短缺,他衣衫单薄,宁可抗冻也舍不得花钱添置一件寒衣,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将自己结婚时穿的一件蓝色毛衣拆开,加上其他一些毛线拼凑起来,不眠不休熬了几个日日夜夜,以最快的速度赶织出这件三色毛衣,两眼熬得通红吓人,眼圈成了熊猫眼。

刘宁当时心都碎了,一把搂过妻子,酸楚疼惜的泪水在脸上奔流。

从那时起,妻子挑灯熬夜赶织毛衣的那幅感人图景深深地烙印在刘宁心头。

这件毛衣虽然不太雅观,但厚实御寒,带着妻子浓浓的温存体贴气息,刘宁穿在身上,在凛冽的寒风里倍感温暖,毛衣伴随他熬过了几个寒冷的冬季,也正是这件毛衣功不可没,后来给产品销售带来重大转机。

在一次产品推销过程中,刘宁浑身燥热,于是脱下外套,露出了那件三色毛衣,引起了商界一个重量级人物金老板的注意。当金老板得知毛衣背后的故事后被打动了,心里无限感慨。这位金老板也是白手起家有着贤内助操持打理而成就事业的人,两人有着相似的创业经历,他对刘宁表示了极大的同情,当即收购了他的全部产品,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向市场推广,两家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从此,产品销售渠道通畅,产销两旺,刘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十五年下来,资产达到8000多万。

这件毛衣是那段艰苦岁月的见证,也是妻子温存体贴和财富运气的象征。一件毛衣真是涵盖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着非凡的意义,刘宁对此倍加珍惜。毛衣穿过几年后边角有所磨损,他亲自洗干净把它当做宝贵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成为传家宝珍藏起来。他想,等自己到了晚年的时候,会津津乐道地向子孙们讲述毛衣的故事!

毛衣在衣柜深处静静地躺了十多年,如今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的故事渐渐被淡忘,今天重见天日,令刘宁浑身战栗,心跳加速几乎喘不过气来,竟然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神情颓丧地脱下了羽绒服。

两件衣服静静地摆在一起,刘宁明显地感觉到,旧毛衣闪耀着一种耀眼的人性光辉,相形之下,羽绒服变得黯然失色了。

晚上,刘宁一宿没有合眼,内心在经受痛苦的煎熬折磨。旧毛衣的出现像一根鞭子不停地抽打在他的心上,声声拷问着他的人性良知,也象一剂清醒剂,让他狂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往事象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在心头浮现令他心惊不已。没有妻子香香就没有他的今天的成就,还有什么条件负心忘本去胡作非为,自己一直是很理性的人,现在竟然色迷心窍丧失理智背叛亲情,给最亲的人造成了刻骨铭心的伤害,实在是丧尽天良为人所不耻,他内心忏悔不已,泪水潸然感到深深的疚惭不安。良知,被牵引着渐渐回归。他庆幸自己没有走得太远,现在是及时回头的时候了。

第二天,刘宁带上两套衣服,约上杜鹃在一家茶楼见面。

刘宁心情沉重,几乎是流着眼泪向杜鹃讲述了毛衣的故事。

杜鹃静静地聆听,表情在不断地变化,看得出,她的内心也有了深深的触动。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很久。

杜鹃神情黯淡,带着几分无奈和遗憾感叹道:“本来,我坚信以我的魅力可以完全征服你,现在我承认我输了,竟然输在这件根本不起眼旧毛衣上,但我输得心服口服,人间挚爱是无敌的,我感到无能为力!”她起身迟缓收起羽绒服黯然出门,走了几步,慢慢回头语气幽幽道:“这是值得你珍爱一生的女人,不要再辜负她!”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刘宁早早地起了床,他郑重地穿上那件旧毛衣,感到浑身热血升腾,久违的温暖在全身涌动。他决定负衣请罪,以自己的行动求得亲人的谅解,让亲情回归从前。

刘宁驱动小车,往妻子娘家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