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乡村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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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爷爷的手杖声

爷爷的手杖声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一个镇政府机关工作,单位离家8里地,从此早出晚归,过上了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的工薪生活。

我出自一个农家,爷爷和父母都是农民,他们培养出我这个大学生挺不容易的。工作伊始,我勤奋努力表现出色,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在领导和同事中得到好评。

我有一个狂热的业余爱好,酷爱看书写作,在大学时就常有作品发表,一直想在这方面付出努力争取有一番大作为,业余时间把全部精力投入于此。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人,一接触文学就能很快能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一旦坐下半天都懒得挪屁股。下班回家吃完饭就一头钻进书房,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尽情遨游发挥,是个地地道道的宅男,经常熬夜写作到十一、二点,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在父母和爷爷一再催促下才起床,多次上班迟到。

爷爷从小就非常呵护疼爱我,我几乎是在他怀里长大的,对于我这种不良习惯,他老人家看着很着急,尽了很大的努力想改变我,但是为了钟爱的文学创作,我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仍然是我行我素。

对此,爷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几年下来,问题就来了,由于长期缺乏运动,身体每况愈下,晕眩失眠,身体虚胖,神情恍惚,经常会冒虚汗,有了抑郁症的前兆,工作效率也明显下降。此刻,我正在写一篇自己非常满意中篇小说到了关键段落,每天都写到夜深人静才依依不舍地上床休息,饮食起居毫无规律全乱了套,家人多次干预无效。

这时,年过七旬的爷爷身体也出了点状况。

爷爷是个身强力壮的棒劳力,现在以年迈之躯仍然为家事操劳,年轻时腿受过伤有点不便,进入老年后养成了步行健身的习惯,因此身体一直健朗。每天一大早就起床上离家不远的一条林荫道上悠然散步,顺便就给家人带回了早点。有一天可能是腿脚不便摔了一下,虽然身体无虞,但还是引起了家人足够的重视。

我领到工资后,花150多元给爷爷买了一个精雅的龙头手杖,爷爷高兴极了,拄着手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爱不释手使着很方便。看着爷爷开心的样子,我也感到很欣慰。

几天之后,我就被爷爷弄得很闹心,甚至有点后悔给他买这根手杖了。

每天早上7点,爷爷准时起床拄着手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个时间正是我回笼觉睡得最香的时候,这声音让我立即就惊醒了。

以前我睡觉的时候,家人怎么叫对我都没什么影响照睡不误。连日来这种“笃”、“笃”、“笃”有节奏的手杖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让我非常敏感实在受不了,就算睡得多深也会立即被惊醒。我心情烦乱地起床让爷爷动作轻一点或是出门散步,老人家立即出门而去,我上床再睡时却睡意全无,只得起床洗漱后吃完老人家买回的早点就去上班了。第二天早上,扰人清梦的讨厌手杖声又响了起来,真是让人不胜烦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爷爷发了脾气,爷爷知错地出门而去。但第三天早上仍然是杖声依旧,我气极了,面对固执的老人不知说什么好,彻底没辙了。

爷爷讪笑着对我说,他这几天腿脚不太灵便,问我能不能陪他去散步。

本来我心里有气,看着70多岁爷爷一天天苍老的容颜,心里的气立即就消了,这段时间自己忙于工作,很少与老人家交心相处,心里竟然有点内疚酸涩的感觉,于是神态慵懒地陪老人出了门。

晨风习习,空气清新。林荫道上,全是跑步散步晨练健身的市民。我陪着爷爷聊天漫步,爷爷不停地与熟人打招呼,其中有以前的邻居一个和爷爷同龄的刘流刘爷爷。记得他以前有“三高”症状几乎到中风的地步,经常上医院看病,行动不便走起路来总是步履蹒跚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物治疗。现在看起来身形灵便精神也好了很多,让我颇感惊讶。刘爷爷语气畅快地告诉我,他坚持晨练半年了,竟然迎来了身体根本性好转,也不怎么去医院了。

这时,我又见到一个很久不见的熟人,是一个企业主管,以前由于酒桌上应酬多造成脂肪过剩体重达到180多斤,一副胖墩墩的样子,他总是苦恼地向我吐苦水说这样的身形给工作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找女朋友都困难。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也有了改变,身形整整瘦脱了一圈。他兴奋地告诉我,瘦身方法其实很简单,每天跑5公里累出一身汗,3个月下来,现在体重140斤。

今天所见所闻,让我心里有了很大的触动,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亮起了红灯,也应该做出相应的尝试改变了。

爷爷的手杖声仍然会在我的酣睡中响起,我就会立即起床陪爷爷晨练。每天在林荫道上小跑两遍差不多是5公里,跑得浑身冒汗畅快淋漓,身体轻松渐渐感觉有了明显的变化,从此对晨练健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月下来,原来身体不适的症状基本消失,精力充沛,思维清晰,工作生活充满了活力,让我非常惊奇。

从此我合理安排工作生活,工作和写作效率得到质的提升,二者都取得了良好的成绩。

爷爷的手杖声每天早上7点准时响起,以前是那么令人烦扰,现在我却觉得清脆悦耳,成了我的健身号角。我闻声而起,两人形成了一种默契。

林荫道上,每天都有一对祖孙执着晨练的身影。

爷爷的手杖声就这样在我耳畔不知不觉地响了十多年。

我32岁那年,由于工作政绩突出,调任县教育局副局长,成为全县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

这时,年迈的爷爷去世,我心情悲痛万分,那根他珍爱的手杖随之陪葬。

爷爷的手杖声就此嘎然而止,那段时间我心情万分怅茫,总好像生活中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经常会泪流满面,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调整心情。

每天早上7点我还会准时起床晨练,却再也听不到爷爷的手杖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