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挥洒下如碎银般的华芒,透过冷硬的石窗,映照进青石所刻的石床。
一只即将燃尽的烛火,泛着淡淡幽暗如缕的细烟,忽明忽暗,随风摇曳,如午夜魅影般痴缠,烟火撩情。
墨陵盘膝而端坐在石床之上,双手静放于膝,双目微闭,气息均匀,调动肉体内的精元朝着脏腑内五股气旋凝聚。
但他的脑中却重演着过去的影像,一道道,一片片,片段支离,如潮汐般一遍一遍,如华的月光让回忆般皎洁,忆昔往年,深有所感。
一个骨瘦如柴的孩童,曲卷着双膝,低伏着身躯,蹲坐在村头,依靠着一株枝干枯烂的老柏树,落黄纷纷,断枝续根。
污垢的头发,脏兮的脸庞,孩童呆呆的低着头,双眼迷蒙的望着一只截腿的蚂蚁正奋力挣扎着,用尽全身劲力,朝着一个距离丈远处的蚁穴爬去。
另一个身穿补丁,却很干净的孩童,在其屋门张望许久,向这边跳跑而来。他半弓着身子,背负着手歪着头,好奇的问道:“你是谁?我在村子里没有见过你,你是新小孩吗?”
他稚嫩的童音,透着股乳臭之气,好奇的捧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脏兮兮的孩童。
脏兮兮的孩童依旧沉默不言,曲卷着身体,也不抬头理会,只是静静的观望着蚂蚁。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那你好可怜啊!你吃过黄莲吗?肯定很苦吧!”干净的孩童歪斜着脑袋,语气幼稚的说道。
“你在做什么,我看看行吗?”干净的小孩也不等脏兮兮的孩童回应,直接蹲坐他的身旁,一同瞪着眼睛,和他一起静静的观看着蚂蚁。
“翔娃,快回家吃饭了!”一个中年汉子从一处茅屋中走了出来,手搭凉棚,张望着对村头大喊一声。
“哦,知道了爹爹,我就来!”干净的小孩抬头对着中年汉子大叫一声,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对着脏兮兮的孩童说道:“天都快黑了,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也快回家吧!听说天黑后会有专吃小孩的妖怪哦!呵呵,再见!记得下次不要吃黄连了,挺爹爹说,哑巴吃了黄连,就更不会说话了!”
寒风袭袭,漫卷黄尘,夕阳的余晖倾洒在脏兮兮孩童的身上,如披散着一层淡淡的霞纱,好似天怜惜般为他覆上被褥,轻柔而又悲凉。
脏兮兮的孩童缓缓的抬起了头,望着那踱步蹦跳的背影,渐渐的被余晖所拉长,淡淡的消失在落日之下。
他依旧独自斜靠着枯藤柏树,只是将双膝抱得更紧,继续看着那只蚂蚁奋力的朝洞穴爬去。
蚁穴周边,土壤松动,磊磊而落,从中爬出一只较大的健壮蚂蚁。它用触角在四周轻探,迅速而出,在蚁穴外转悠一圈后,一步步的快速往外走去。
不过数息间,健壮蚂蚁便来到了那只截腿残蚁的身旁,在它四周转了转后,触角相碰,好似亲昵,之后便拖着它一步一步的朝着洞**走去。
一阵冷风袭过,脏兮兮的孩童身体微微颤抖,但却一直在静静的看着,目光紧随着蚂蚁,直到截腿的蚂蚁被救回洞内,一只洁白的小手也同时伸到了他的身前。
诧异的举目相望,脏兮兮的孩童看到的正是那个名叫翔娃孩童的手。
“跟我回家吧!爹爹说了,让你到我家来,如果你冷的话!”干净的孩童微笑着对他说道。
脏兮兮的小孩没有动,只是呆呆的望着,眼神如同看那只出来营救截腿残蚁的健壮蚂蚁般,一丝清澈,一股渴望。
“我家没有黄连的哦。”干净小孩呵笑一声,便拉起脏兮兮小孩冰凉的小手,直径的朝自己家里跑去。
在夜色全部落幕,一片漆黑,零星的漂浮了几点明光,两个蚂蚁回到了洞**,两个小孩也一同走进了茅屋。
一场瓢泼大雨不约而至,倾狂而泻,将夜幕渲染的更加阴冷。
雨水瞬间便冲毁了蚂蚁所建筑的蚁穴,将其封锁,如果那只健壮的蚂蚁晚来一步,残肢的蚂蚁便会被雨水冲跑,不复存在。
就这样,墨陵被炎翔领回了家,也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兄弟。
墨陵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好像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完全的不知道这个未知的世界。
他空洞的眼神一直望着天际,好像自己是从无限的黑暗中走来,又要去往另一端的黑暗,无穷无尽,不知方向。只是一步步的走,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这个小村庄,走进了炎翔的家,成为了炎翔的弟弟。
回想到此处,月光洒下,清照在墨陵的脸上,使他露出了一个纯真的温馨的笑。
可是空中乌云飘来,遮月当空,黯淡如浸墨,墨陵的脸色也随之一变,心头一紧,脑中画面闪动,眉头紧锁怒皱,面部恶气狰狞,很似凶煞。
“小王八蛋,叫你丫的偷老子的瓜,老子叫你偷,今天非打断你条腿不可!”
一阵凶狠的叫骂声,一节光溜的木根,狠狠的落在了少年墨陵的身上,背部呈现一道血淋的红印,而墨陵则是咬着牙,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西瓜不放。
“住手,你干嘛打人!”只见炎翔从远处飞奔而来,大吼而出,要制止那个精瘦的汉子。
“哼,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们,我打死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偷瓜竟然偷到你爷爷头上了啊,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精瘦汉子怒气冲霄,恶狠狠的骂着,并将袖口卷起,正欲挥棍落下。
一路奔跑,炎翔抢先一步,将墨陵护在身下,结实的按了一棍,背部疼痛抽搐,强忍着痛并对墨陵大声说道:“墨陵,快跑!”
犹豫片刻,墨陵望了一眼身后龇牙忍痛的炎翔后,看着手里的西瓜,却狠下心抱着西瓜撒腿就跑。只听见精瘦汉子大骂道:“嘿你个小王八蛋,放跑一个我就加倍的还在你身上,我打死你个偷瓜的!”
阵阵凄惨的叫声传遍了整个瓜田,炎翔抱着头,曲卷着身子,任凭精瘦汉子万棍乱打,百般欺打。
抱着西瓜低坐门口,墨陵惊慌失措的望着远处,等待着炎翔。他后悔不应该丢下炎翔一人逃跑,神情中尽显悔恨之意,内心对精瘦汉子很是痛恨。
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炎翔,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朝家走来,墨陵抱着西瓜飞奔而至,眼睛有些湿润的说道:“对不起,翔哥!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偷人家的瓜!”炎翔有些愤怒,嘴角抽搐的说道,因为他不想看着墨陵成为人人喊骂的小偷。
“因为在路过西瓜地的时候,翔哥说过,他很想吃到今年最早最甜的西瓜。所以我就,我想让翔哥吃上西瓜!”墨陵擦拭着眼泪,将喜欢捧给炎翔,看着炎翔背部血裂的伤口,泣声说道。
“唉,傻啊,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干嘛要当真呢。傻瓜!”炎翔笑了笑,溺爱的摸着墨陵的脑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隐隐作痛。
“怎么了翔哥,是不是很痛!那二狗子是不是下手很狠!”墨陵咬着牙关,急切的低声对炎翔问道。
“没什么大碍,回去擦点药酒就没事了,我的身体很健壮的。走,回家吧!”炎翔在墨陵的搀扶下,朝着家里走去。
可是就在墨陵转身的一瞬间,眼睛泛起一丝血芒,狠狠的朝着瓜田望了一眼,面目极其狰狞,低语轻道一字:“死!”。
翌日之后,村里人便传开了精瘦汉子二狗子在昨晚喝醉了酒,失足掉入了山崖而死的消息。
可是,只有墨陵一人知道,他是死于自己手里,就是为了给炎翔报仇,他不许任何人欺负炎翔,因为炎翔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乌云聚密,遮天蔽月,一切都笼罩在暗黑之中。一阵冷风袭过,卷进寒窗,终将那欲灭既燃的烛火给拂灭,渺渺青烟,随着月光的遮灭而逝灭。
天色瞬变,画面流转。墨陵脑海中显现出炎翔被震霸手下打断手臂的一瞬间,铁拳之上泛着一层淡绿荧芒,顺着炎翔的伤口注射其身。
画面一转,就到震霸挑剑直刺墨陵喉咙,那蔑视的眼神,恶毒的咒骂,在墨陵内心激起怒意涟漪。
持久的压抑使他一吼而出,发泄着内心的怒气,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震霸为炎翔报仇。全身肌肉凝练,墨陵感到脏腑内的五股气旋自行流转,吸收这肉体残留的灵气,逐渐的壮大。
发丝撩动,轻打在墨陵的脸庞,面目阴暗。他静心片刻,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层淡淡的泪光隐泛,激起他内心的自责:唉,近日来我只顾着提升自身修为,只顾着为自己的耻辱而报仇,忘了照顾翔哥,而致使翔哥受害。两个月内,我一定会成为外门弟子,我会努力让翔哥也成为外门,不再受苦力之苦,成为众人敬仰的执事。
“震霸,你给我记住了,我墨陵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以祭我翔哥一臂之残!”墨陵双拳紧握,对着石窗外的黑夜,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