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谁在舰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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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可避三舍

我的巡逻更结束后,凌晨两点多,却没有一点点睡意。跟后面接更战友交接完,我没有回住舱,发现自己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又来到刚才的小舱室。

打开门,似乎舱室中弥漫的他的气息还没有散去,我贪婪地呼吸着这让人意乱神迷,难以言说的味道和气息。

我拿起放在角落的那个矿泉水瓶,里面的两颗烟头已经完全被水浸泡开来了,烟丝漂浮在残存的一点点水中,我也像刚才余大可那样摇晃着瓶子,水转过瓶壁发出轻微的声响。刚才和他一起的所有画面一帧一帧,重新浮现。他的单眼皮眼神,他的兴奋中的木然,他的粗重的呼吸,他的傲然挺立……在这样的臆想里,我说不清那是想念还是欲念,又在自己的动作中喷涌而出。

尽管对他仍然不甚明了,我却这样有一些病态地爱上了,无法自拔,无可救药。

回住舱之后,也一直没睡着,天快亮了,一个人早早地来到后甲板上。

晨曦终于在大海与蓝天衔接的远处飘出第一缕颜色。

南沙的晨是那种极其清新,极为纯粹的晨。

慢慢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清晨的清新立刻就被酷热所替代。

吃过早饭,舰上通知全舰各部门8点30后甲板集合。

一开始我们都还猜测,后甲板集合,平时不是宣誓,活动,就是甲板运动会什么的,今天事先也没提到过什么事,大家都好奇地站在后甲板议论着。

我在人群当中搜寻余大可,他在队列靠后站着,目光正盯着海面,或许是阳光有些耀眼吧,眉头紧锁着,几乎很少看到他站在人群中不说话的样子。

这时候,舰艇广播响了,政委的声音。

“同志们,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神舟’五号飞船将在今天发射,载人航天工程是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国力强盛的一个重要标志……我们在远离大陆的海面上,通过舰艇高频广播,与全国人民共同感受这庄严时刻。”

政委话音刚落,广播中就传来了收音的啸叫,短暂的调试后,广播中清晰地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直播。

“10,9,8,……3,2,1,点火!”广播里传来清晰的读秒之后,火箭的轰鸣声,人群的欢呼声,掌声从广播中清晰地传出。

尽管我们不能看画面直播,不能守在电视前看到火箭腾空而起,但在那远离陆地的海洋上我们却比要看到直播更加激动,我记得广播里传来欢呼声的时候,站在后甲板上的我们也都情不自禁的热烈鼓掌。那次收听载人航天直播,让我们记住杨利伟这个名字,也让我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我们和杨利伟一样的军人身份,认识到了自己是为共和国巡逻在南疆的海军战士。

我一直认为,只要是军人,哪怕他曾经是一名军人,他的血液里就总会或多或少地奔流着一些激越昂扬的成份,特别是在一个个见证祖国发展的历史时刻,作为军人,血液里的那种激越就会与祖国的荣耀共振在一起。

政委在收听结束后,又作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可能是体恤到我们站后甲板上实在太热吧,三五分钟吧,就宣布解散了,要求大家回舱后,每人都要写一篇心得体会,一周内各部门交到文书那儿。

解散的时候,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等等后面的余大可。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的眼睛与我对视了一小会儿,一种我所陌生的成熟与冷峻,并且只是一瞬,他的视线就转到了右侧海的方向,脚步急急地沿着舷边走过去,转身进了前舱。

随着刚远航时那种兴奋劲儿渐渐消失,漂在海上的无聊与枯燥,开始成为每名舰员的基本状态。

每天舰上走来走去,遇到的都是些相同的面孔,支队带出来的书和VCD差不多都已经看到两至三遍的时候,大家都变得懒得多说话,一个个都有些低落起来。

而我,低落不仅是因为枯燥。

十多天了,我能感觉得到余大可一直在躲我。

舷边,甲板,舱室通道,常常遇到,有时甚至是我主动去与他打招呼,然而他像特别担心别人看到他与我一起的样子,总是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

眼神中那种犹疑与闪躲,让我觉得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或许,以前很多关于他的感受都是我的错觉?

有些东西一旦释放了,便难以收拢。以前无论生活多么平淡,枯燥,我总能找宁静的方式,一个坐着,即便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仍觉得从容,能坐得住。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知道自己变得浮躁,不安。没事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呆着就想到余大可,想到自己,想到以前许许多多的事,脑子开始像舰艇动力那样嗡嗡地响个不停,甚至担心自己的思维又会坠入从前曾经有过的那种无边的无绪当中。

我害怕那种无绪。

因此,我开始有事没事往文书屋里跑。

文书那儿有电脑,可以玩游戏,在游戏中那种单一的高度关注的精神状态下,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了,大脑会变得安静下来。

远航时,舰上没什么事了,特别是晚上或者周末,有两项活动大家最积极,一个是打牌,另一个是钓鱼,这两项业余文化项目都是舰上支持的。

估计舰上也担心远航时间长了,把大家都枯燥成抑郁症吧。

不过这两大流行活动,我都不怎么感兴趣,发现文书也是,因此他也很欢迎我往他那儿跑,两个人在一起,至少可以聊聊天,不会觉得身边太安静。

我占着他电脑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那本厚厚的名著,偶尔会抬起来头和我聊上几句。

发现文书屋里的那袋土还真发挥了作用,在教导员的室里就看到过一小盆,不知道里面长的是花草,还是菜,绿油油的。最茂盛的还是文书屋里的那一大盆,他种的蒜,长出来的蒜叶挤在一起,满满一盆,有一尺多高。

进屋时,文书说,怎么样,我这蒜种的不错吧?

哦,就是长得不太像蒜了。我说。

去玩儿吧,电脑开着呢。文书拍了一把我的肩,高兴地说。

我熟悉地打开游戏,将声音关掉。

能感觉得到文书从我一上舰的时候就跟我不太见外,那时我还是很有些排斥与人交往的。除了帮文书出出板报之类的,很少与他有什么交流。而在发现我的性格慢慢有些变化的时候,文书很高兴地将我当作了可以说话,聊天的朋友。

与文书慢慢建立起来的这种友情完全只是一种战友情谊。其实,有时候想想,对于我们这一人群而言,能在生活当中建立并保持一份珍贵的友情,真的是一件很难得,很值得庆幸的事。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以前没见你怎么抽啊?”

我一手按键,一手移动鼠标忙着换抢的时候,文书突然问了我一句。

“没有,我不抽啊。”

“瞒我干嘛,我又不是副长。”

我抬头看文书,突然想起来十多天前余大可在那个放书刊的舱室里抽过烟。

“哦,因为太无聊,出海之前买的一包,前两天躲书刊室那儿抽的。”

“你小子真够胆大的,你要把书点着了咱就成了第二个361了,以后要是想抽烟就上我这儿来吧,那儿那么窄,憋着也太难受了。”

“哦。我抽着玩,没什么烟瘾的。”

我搪塞着,又低下头,看着电脑屏幕。

其实游戏已经结束了,但我的手还是按着鼠标漫无目的地移动着。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又跳出了那天晚上大可抽烟的样子,他说话时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又叠映在眼前已经停止了游戏界面上。

从文书那儿出来的时候,他扔给我的一包泰山,非得让我拿着。说,要么在厕所抽,要不上他这儿来抽,别一个人躲那个小屋子里抽烟了。

文书的话突然让我觉得温暖,有些愣神地看了一眼他。

他好像自嘲地笑了笑,靠,我怎么把我这儿跟厕所相提并论了。

拿着这包烟,我突然下决心要跟余大可谈谈。

就像丁宁说的那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嘛搞那么复杂呢。

去余大可他们住舱的时候,他正和他们班的人一起坐在那个小活动室里,看那不知道已经是第几遍的至尊宝。

大概很意外我会直接过来找他,听到我喊他名字的时候,怔了一下,赶紧从凳子上起身站,和我一起走上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