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谁在舰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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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抵足动新情

当第一缕晨曦从海天连接的地方出现,当第一抹阳光在海面的浪涛上漾起,当悦耳而清脆的第一声军号在那依山傍海的军港内回响,属于这群年青水兵们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舰艇如果不出海,早晨洗脸可以到码头的洗漱间。那种洗脸池都是一字排开,大约有十几米长吧。清晨,每个洗脸池后面大约都有两三个人,穿着制式背心的,也有就穿着作训裤光着上身的,人数之多,蔚为壮观。

和这个景观差不多的还有洗漱间的小便池,长长的几路白色陶瓷很规整的嵌在墙壁上。特别是到洗漱这会儿,人特别多,从门口往里看,像队列似的,每个白色陶瓷的前面都整齐地站着睡眼惺松的一排战士,他们面孔各异,但他们都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呈立姿,以45度角到90度角连续点射。

早上,岸勤部的一些补给车也会来来往往于码头之间,运送一些生活用水之类的用品。偶尔会听到哨声响起,那一定是哪个舰上来了上级的领导,在他们走过舰桥的时候,舰值日要吹哨,表示礼仪。

余大可在军港医院被关了差不多半个月,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听副政委说,从支队,到舰队,再到海军,这往上三级的卫生部门大概都知道余大可这么个名字了。因为每天都要往上报非典疑似情况,整个部队就他这么一个疑似,现在终于不用疑了,根本就不是。

那个指挥室门外的高处,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回到了我的视线,瞄准,操演,模拟,反反复复的战术动作似乎都因为那个高处的身影进进出出而变得不再枯燥,变得富有生机,而趣味盎然起来。

余大可医院回来后有两三天了,我俩却一直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从那天回来之后,在我的眼前经常会浮现那锁着的铁门,门内门外的场景,甚至是门内花园知名不知名的鲜花绽放,门外一畦畦菜地里绿色的蔬果,还有门边的那一小方池塘中的微微荡起的波纹,都成了那天聊天的背景,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知道,从那个在河边水泥台上,在阳光中树荫里的大男孩拿着树枝做着旗语“我爱你”的时候,那手里的树枝就已经像号令一样,指引着我义无反顾重新冲进了一座我尚未知晓,一无所知的感情城堡。

城堡中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人。

在这样的等待当中,我却等来了一封意想不到的信。

一封那个曾经一起走过一段光阴,与我一起珍爱某一首歌,一起经历我们人生中第一场爱情的他的来信。原以为和他不可能再有任何联系了,原以为这个人已经完完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也一直以为是我伤害了他,离开了,便就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再来解释自己在学校那个时候的放弃,能做到那样决绝,我只能说是因为母亲,害怕失去母亲。现在我常常想,母亲在天堂里看着我,她已经不再是凡间的思维了,只要我幸福,她就会觉得欣慰,就会在天堂里笑笑地看我,而不会去苛求我幸福的方式,我的幸福来至于何处,来自于什么样的性别了。

可是,现在的我的这样想法,对于我和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我们又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呢?时空流转,光阴终已被流水带走,覆水已难收,看着信封上的他的熟悉的笔迹,我不想再去打开,打开,我又能打开什么心结,拆开什么往事呢?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理性,在生活中让我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了更多。

最后,我终于还是没有拆开他那封信,而且我做了一个在今天看来不可能去做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的举动,我将那信封,原封不动地卷成一个小卷,放在前不久文书给我的一只漂流瓶里。在一次出海训练的间隙,我将那瓶子投到海中。

茫茫大海,或是波涛汹涌,或是风平浪静。那个白色的小瓶子就那样在我的视线中一荡一荡地,慢慢漂远,直至消失。

舰副长的全训考核如期开始。

第二天天气不错,各项考核科目次第展开。

在舰副长的口令中,我们按时返港,算是比较快地靠上码头。舰副长的考核应该是很顺利地通过了,我们终于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晚饭后,舰上没什么事,我一个人跑到一号码头的尽处。

坐在防浪提上,看着海浪撞击着提下防护的巨大石条,卷起千堆雪,应该还是很形象的吧。渐渐降临的夜色中,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块高出海面的深褐色礁石,像一个海狮的化石,形单影只地远望着海面。

有些像那一刻岸上的我,寡欢,所以孤独。

“丛彬,丛深沉,你再摆个POSE就是一个标准的思想者了知道吧?”

没错,是这个家伙!

远远地,他就朝我大声大叫地喊开了。

我当没听见,继续对海的方向,看着那块孤立的礁石。

“丛深沉,没事吧?我觉得你是不是听力有问题啊,每次我不叫你个七八声,你都没反应!”余大可走到我边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这家伙跟练什么掌一样,就拿我的后背当树杈了。

“我没听到你叫我啊。”我说。

“啊?不可能吧,我坐这儿,你去那边喊下试试。”余大可说着,就拽我起来。

“行了行了,你说听到就听到吧。”

“呵呵,看来丛深沉心情不怎么样啊?”

余大可也跳上防浪堤,在我的对面坐下来,故意学我的样子,也是抱膝坐在堤上,他的脚尖对着我的脚尖。

看我没说话,就用脚尖直线方向顶了顶我的脚尖,然后用他的“韩版”小眼睛专注地盯着我。

怕他看到我的内心去,不敢与他对视。

“哈哈。有意思。”不知道他是觉得什么有意思。

他继续说,“从医院回来没把我累死,要知道这么累,还不如他们继续把我继续隔离呢。靠,我们观通长绝对是脑子让门给挤了,来来回回地折腾大家。不就是副长考个全训,至于吗,说我的训练缺了十多天,让我晚上睡觉前都在练,他妈的没练死我。”

“你跟你们部门长不是关系挺铁的吗?”

“是啊,他说这是为我好。幸亏老子通过了。”

现在知道了余大可回来后一直没找我说话是因训练紧张,自己先前那种等待的烦躁一下子没了,像在城堡中走到了一块看得到蓝天白云的空地,心情明亮起来。

“你们部门长干嘛跟你那么铁?”

“重庆老乡啊,不知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舰上你们重庆的好几个呢,就你特殊?”

“简直跟不上你丛深沉的思路,那你说为什么吧?”

“我不知道。”

我欲言又止,好像更引起余大可的兴致。

“你不会认为我给他送礼什么的吧?”

我还是没回答,笑了笑。

“你不说,给你一脚踢海里去,信不信?”

说着,他还真站了起来,歪头看着我。

“我说我说,我觉得是你们部门长爱上你喽!哈哈哈。”

我想用这句话来试探余大可,但因为不了解他,怕他反感,所以用笑声掩饰,装作和他开玩笑。

“靠,好你个丛深沉,看不出来啊,够邪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余大可从对面一下子跳到我的身后,没等我反应过来,两只手在我的双肩上用力一拉,我背对着他,使不上劲,一下子就被他放倒在防浪堤上了。

他跳下防浪堤,手却仍然拉着我的胳膊,使劲想反别过我的胳膊,擒拿手,我为了不让他别住我,我向反方向顺势一滚,自己也没想是在防浪堤上,这一滚,差不多半边身子在堤上悬了空。下面虽说不是海,可都是那些横七竖八的巨石条。

感觉到余大可两只手突然使住劲,把我拉住了。

我从堤上跳下来,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余大可。

“靠,你这是要畏罪自绝于人民啊?”

“我畏什么罪?”

“诬陷罪。”

“我诬陷谁了?”

“我们部门长啊?”

“诬陷什么?”

“你说我们部门长喜欢男的啊。”

“不是吗?”

“靠,当然不是了。”

“不是就不是吧。”

我知道他们部门长肯定不是,他们部门长刚结婚,那女孩上舰来参观的时候,我看到过那小两口甜蜜的样子。之所以对余大可不错,不过因为他聪明,直率,军事素质好罢了。

各舰的艇艇广播传来布置明天工作的声音,那声音松松散散的,算是每天最后一项工作,也就意味着大家可以洗漱睡觉了。

“快熄灯了,回吧。”余大可说。

看着远处舰艇舷窗上飘出来的灯光,这时候,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要转身离开的余大可,紧紧地,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感觉到他浑身一颤。

大约有五六秒的时间,他像是被我咯吱到了一样,突然笑了起来。

而我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

“回去啦,别闹,别闹了。”余大可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掰着我扣在他小腹前面的双手。

余大可力量比我大,掰开了我手,一边喘气,一边笑着。

看他一无所知的笑容,我莫名地眼眶有些发热,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

“啊,没事吧?”或许发现到了我有些异样,余大可问。

“没事,回去了。”我快速向码头走去。

余大可有些不解地跟在后面,我们都沉默着,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