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雪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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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中年和尚轻叹着,阿弥陀佛,老友,你就别拿我打趣了。然后把爷爷拉到一旁,轻声耳语,老友,唉,刚才我听到哭声就打开庙门便看见了这个小施主在哭,我看是他爸妈故意将他抛弃在这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爷爷听到这话,怒气横生,破口大骂,畜生,畜生,畜生,自己的亲生骨肉怎能遗弃,就算是傻子呆子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舍得轻易丢弃,怎能这样狠心,何况都这么大了,会走路了。我看是个很好的孩子啊。唉,这世道,完全乱了,都是什么世道什么人啊!

和尚轻叹着说,不怪世道,只怪人心自私恶劣。老友,你看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从没照顾过孩子,跟着我也难以过活,你也孤身一人,不如将他留在身边,好有个伴。

爷爷想了想,便满口答应了。爷爷拿着一盒香喷喷的还热乎着的煎饼子送到小男孩子的面前,和善的笑着说,孩子,饿了吧,先吃个饼子好不好?

男孩子是饿坏了,看到饼子双眼放光,但不敢拿。爷爷拿起一个鸡蛋饼子轻轻而慈爱的放在他的手中,他笑了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然后便埋头吃起饼子来。他一连吃了四个才吃饱。

那一天,爷爷都在寺庙里陪着他等他爸妈,可是他爸妈始终都没有出现了。傍晚的时候,爷爷微笑着问他,孩子啊,你愿不愿意去爷爷家里住几天啊,等你爸妈来了再跟你爸妈回去好不好?

男孩子用他那双又黑又大纯真无邪的眼睛凝望了爷爷一会,然后轻轻点头。就这样那个小男孩就跟着爷爷下山回到了我现在居住的那个小屋子,以前那个小屋不是现在这样的,还是个简陋的茅屋。然后他就跟爷爷生活在了一起,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一天,当爷爷拿出他的风箫吹了一首曲子,男孩子听到后笑得很开心,吐出了他人生中最初最宝贵的两个字——爷爷。不是爸爸和妈妈,而是爷爷。因为爷爷总是教他读和认爷爷这两个字。那一刻爷爷高兴得手舞足蹈,抱着他亲了又亲。从那以后爷爷每天都会吹箫给男孩子听,很奇怪男孩子开始慢慢开口说话了,越说越多越说越顺口,虽然脑子有点迟钝,但是心地纯良,是个好孩子。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男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了,也早就忘记关于亲生爸妈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爷爷和老和尚,没有爸妈,没有那大雪纷飞的寒冬早晨被残酷的遗弃的记忆。男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温顺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

看着他茁壮成长的样子,我发现他长得跟我一样,我突然明白,其实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然后我的眼睛就湿润了,不知道是由于雪花落进了眼里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

我看着那雪花飞舞的天空,动了动嘴巴,虚弱无力,痛苦绝望。我真想大声的问一问天地,问一问爸妈,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要我?爷爷,我好想你,十二郎好想你,好想你。

十二郎!我突然听到了小烟的尖叫声,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以为那是人在死前出现的某种幻听。我睁开已经迷糊的眼睛,想要寻找。然后我看见了小烟,小烟身上穿着我给她买的婚纱,雪白色的美丽的叫做天使情人的婚纱。她扑过来,紧紧搂抱着奄奄一息的我,哀嚎着,十二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别扔下我。

我努力的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使出所有力气抬起我的右手轻柔而虚弱的擦拭着她的眼泪,我说,小烟,不……不哭,不哭。

小烟颤抖着哀笑着,好,好,我,我不哭,我不哭。一边使劲的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用她的手想要赌注我胸前的刀口,可是却怎么也堵不住。我感觉我的血液和温度快流光了,就连我的生命和灵魂也在一点一滴的从我的身体剥离掉。

我轻轻的握住她那柔软而冰冷的右手,我笑着说,小烟,别怕,别怕,我想我,我要上天堂去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爷爷说,说人死后会上天堂,我会和爷爷一起,一起居住在一颗美丽明亮的星星上,我会一直看着你,守着你,保佑你,一直等你,等你老了……等你来到天堂,和我住在一起。我们,我们还要结婚,还要在一起,我还要对你好,一直一直一直对你好,永远对你好……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所以,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哭泣。因为爷爷说过如果去了天堂住在星星里的人看见自己的在乎的人伤心了哭了,也会跟着伤心哭泣的,然后居住的星星就会,就会化为流星,化为眼泪,坠落……那样我,我就会消失,就再也看不见,看不见你了。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天天开心,天天快乐。因为每到有星星的晚上,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小烟哀笑着,颤抖着亲吻着我的手背,紧紧握住我的右手,她说,我不伤心,不难过,我也不哭,我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我笑了笑,轻柔而无力的摸了摸她的的眉毛,鼻子和嘴唇,那样的柔软和细腻,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和幸福。真想能永远的和她一起活下去,能够时时刻刻都看到她。我想我会时时刻刻在天堂里看着她的。一瞬间,我再也看不见她那美丽而哀伤的脸,看不见那漫天飘舞的雪花,只听见那幽幽哀鸣的风声以及小烟那痛彻心扉的哀嚎声。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张了张嘴巴说,别哭,小烟,别哭,我,我会在天堂里星星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