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侵入鼻子，呼吸道很疼，身子总有往上浮的趋势，柯若雪抓紧浴桶的边沿，使劲把自己往水里沉，就这样一直沉在水里是不是就不用这般左右为难了？柯梅青痛苦绝望的背影还在眼前，顾殿愤恨失落的表情也在眼前，还有假情假意的玉岚，危机四伏的柯府。
以前总认为这件事了不得，那件事不得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境地才是最最困难的。老天还真是看得起她，让她一个没见过大世面，情商不高，智商不高的人来解决这么复杂的事情。
人的意识终究战不过本能，求生的本能，柯若雪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一瞬间竟是有些晕眩，站不稳脚，坐回了浴桶中，及肩的水位起起伏伏着。
“呵呵，哈哈……”
柯若雪捂住眼睛，无声地哭泣着。
她甚至没有地方可以好好哭一场，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这个世界真的太冰冷，太冰冷。
顾殿下午在花园弹了会儿琴，便回到房间里休息，顾正君的反应一直让他很不放心，派小黎去打听，也没个准话，心里越发不放心了。再后来去打听，只听顾正君从外面回来，大发了一通脾气。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明明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就是心里揣着东西似的，闷得很。外面只听得“呼呼”地风声，想来书越和小黎都睡着了。
也是都这个点了，是该睡觉了。
顾殿在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什么毛毛细细的东西在挠着他的脸，缩了缩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那东西却并不放过他似的，一直触碰着他的脸，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完全想象不到的人正侧身躺在自己身边。
柯若雪乌发泼洒在肩头，散开在枕头上，单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还捻着一缕头发，笑意连连地看着他，看见他醒过来，也并惊慌，柔声说道：“我的阿殿，吵醒你了吗？”
顾殿惊得坐起来身子，“你，你怎么……”她身上穿着月色的里衣，盖被子也不过盖了一个边角。
“我怎么会在这里？”柯若雪缓缓坐起身子，放下头发，扯着被子包着他，然后连同被子，把他圈进怀里，“大概是，我想阿殿你了，而阿殿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她是真的吗？顾殿想掐自己一下确认，可是又怕这是假的，就没有了。
这样体贴温柔的柯若雪，大概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顾殿眼圈有些红，低下了头，“我想你倒是真的，你哪会想我？”一点不关心他，也不关心孩子。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想你呢？”柯若雪看着被包成粽子似的顾殿，拉着他的手放在她心口之处，“这里想某个小家伙，想的都疼了，你怎么还冤枉我呢？”别的人可以不理解，不懂得，他却不能不知道！
顾殿吸了吸鼻子，想缩回手却被柯若雪抓得很紧，挣扎不开，实在是有些恼羞成怒，“雪姐姐心中只有玉岚，哪里会记得小殿，从前不记得，如今更是不记得了。”明明是他先遇上她的，为什么最后她却喜欢上了玉岚？小时都看过他的脚了，却从没想过来提亲，心里哪会记得他？
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柯若雪心一急，倾身吻上他的唇，还是记忆中香甜的果冻味，绵软的过分，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要被吃干净一般。
话还没说清楚就亲他，顾殿伸手就要推开她，这下倒像是刺激到柯若雪了，双手捧住顾殿的小脸，微微用力，顾殿唇微张，舌尖探入，攻城略地，呼吸交缠。
顾殿十分生涩，早就没有气力，仰躺在床上，水眸迷蒙，眼角微红，似嗔似怒。柯若雪拉开被子，覆在他身上，温柔地拨弄抚摸他的头发，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阿殿，我最亲爱的小殿，你要永远记得一件事好吗？”
顾殿眸光潋滟，妖艳撩人，却紧张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论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雪姐姐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记得，也要一直相信着，好吗？”请不要那么自卑，我的阿殿，你就应该光芒四射，你就应该自信满满。
“雪姐姐喜欢小殿是吗？只喜欢小殿一个人是吗？”心里只有他一个，只喜欢他，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柯若雪翻身躺在他的身边，拉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手轻放在他的肚子上，眸光柔软，“如今小殿还有了宝宝，所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是小殿，是十六岁不到的小殿，她的小殿。
“小殿还以为姐姐不喜欢我们的宝宝？”假的也好，做梦也罢，她应着他就好。
“怎么会呢？”柯若雪在他额头印上亲吻，低笑道：“以前，小殿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原因，如今再加一个宝宝，你说我怎么会不喜欢宝宝，不喜欢你呢？”因为你，所以才会存在，也因为你，所以才会有喜怒哀乐。
傻瓜，怎么会认为不喜欢你呢？
顾殿眼眶一热，伸手圈住她的脖子，不再言语。真像做梦一样，美好的像梦。
柯若雪轻拍他的背脊，刻意放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睡吧……”其他的事交给她就好，他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也要知道她很爱他。
房间里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梅花冷香。
被窝里暖暖的，顾殿心里甜甜的，睁开眼睛一看，轻纱漫舞，空气中已经没有半点柯若雪该有的味道。笑脸一僵，眸光闪闪，心中若喜若悲，低喃：“若是，若是……”若是真的，那该多好。
柯若雪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坐起身，掀开帐子起身，听见内室的动作，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小姐，要起了吗？”
柯若雪眼眸暗了暗，片刻后扬言道：“嗯，进来吧，让人给我准备吃食，有些饿了！”事情如果不解决，放在那里，那它就永远是问题。
一个穿着浅蓝色纱裙的男子走了进来，柯若雪看着他，皱眉，抿唇起身，洗漱完毕，换上一件浅紫色滚边的锦服，外边套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褂，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男子手巧地为她梳了个双刀髻，斜插着两支银色的银凤镂花长簪，及腰的长发垂落身后。
“小姐，外间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吃食，小姐可以去用膳了。”梳妆好，男子很知礼地退后一步，恭敬地说道。
“母亲已经把你送我做妾侍，何必一口一个小姐地叫着？”柯家主果然是个厉害人物，一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立马送一个妾侍给她。虽说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妾侍罢了，说到底还是奴才，实在不敢在小姐面前放肆。”男子的性格乍一看去与书越很是相似，但是若是当真处起来你就会发现两个人很不一样。书越很有自知之明，知进退，像水一样，而他的性格却更像是高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更像是冰。
说什么不敢，在她看来更像是看不上她，不愿意。
“那随你吧！若是到时候娘亲自跟你嘱咐，那可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柯若雪耸了耸肩，并不想费心思去烦恼他话里背后的意思。
“家主没这么闲。”即便是很闲，他也有办法应付。
“噗……”柯若雪送入嘴里的小米粥一下子吐了出来，喉咙里一阵瘙痒，“咳咳，咳咳咳……”这算是冷笑话吗？你能想象一个面瘫一般的美男子说出这么考验淡定的话来吗？
他连忙送上水和手帕，柯若雪接过水，推开他的手帕，她真怀疑她真的用了，他转身就会扔了，“咕隆咕隆”地喝了两口，这才好了一点，擦了擦眼角的生理盐水，拿过桌边托盘里的毛巾擦了擦嘴，这才说道：“你昨天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昨天从顾殿那里回来已经很晚很晚，回房间却发现一个大活人在她房间里，吓了一大跳。
“兰枢，兰花的兰，枢纽的枢。”兰枢把帕子收回，面色不改地回答。
“好名字呀，取名字的人真有才！”柯若雪习惯性地夸赞道。
玉岚和书越的名字，一个一半，取名字的人，真有才。
“哦，是吗？一个代号罢了。”兰枢收拾了一下她造成的小混乱，便继续侍候她用饭。
“……”她还是闭嘴吧，她娘是给她送来了一个佛祖啊！
“之前玉岚公子来过了，我说你在睡觉，让他先回去了，他说他晚点再过来。”看吧看吧，开口闭口我啊我的，哪里有半点恭敬。
“怎么，他这么容易就能打发了？”看见陌生男子在她院子里伺候，凭玉岚的性子哪里容易善罢甘休。
“不知道。”兰枢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抿唇淡淡地说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要来了。”能拖延到这个点，应该是极限了。
“兰枢还真是了解我，我这不可就来了吗？”玉岚软软的声音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
柯若雪放下碗筷，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