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若雪三生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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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想念却不得见

顾大人站起身,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街道上匆匆返家的人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关上了窗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特别是你希望它过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的时候。

她堆起讨好的笑容,转身柔声劝说道:“夫郎,来都来了,你也吃点东西吧!”就这样安静地待着,真是太考验心性了。

云楠县最大的酒楼,这个时候生意最是好,热热闹闹的,可是他们包厢里却异常的安静。

她也是早早地就让人给柯梅青送了信,可是这来来去去也需要时间,一时半刻赶不回来也实属正常。

“你生气归生气,不应该用她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身体呀?”好歹来了这里,只是干坐着,不吃不喝,让她心疼又心累。

顾正君闭着眼睛没说话,并不理会她的苦口婆心。

顾大人有些生气,冷着脸刚想说话,顾正君却突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吓了她一跳,“姓顾的,小殿到底是不是儿子?她柯家一家如此作践小殿,你怎么搞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她从头到尾都不像是平常会有的反应?也太冷静了一些,这件事上他们俩倒像是换过来了似的。

他暴躁愤怒,她却冷静了。

一瞬间,气氛好似降到了冰点,顾大人干笑了一声,毫无底气地说道:“额,夫郎这句话说的,小殿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呢?”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呀!

顾正君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养神,看起来像是放过她了,可是就在她刚松了口气的瞬间,冷不丁地开口:“那么,你知道了什么?”没有否认后面的话,那就是知道什么了。

顾大人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又被顾正君一吓,面色瞬间憋的通红,半响都顺不过气来。她那般难受的样子,也不过得来顾正君斜眼一瞟,知道装可怜没用,这才干干地开口:“没、没呀,我能知道什么呀?”

“睡书房一个月。”不说,呵呵,看谁有本事。

“夫郎,你不能这样,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两个月。”他今天还治不了她了是吗?

“夫郎,冤枉呀!”柯妹子呀,我的牺牲好大,你懂不懂姐姐的悲伤呀?!

“看来是我误会了,妻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正君侧首睁开眼,这降至冰点气氛下,他却突然笑了一下。

顾大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夫郎好可怕。

果然,“哥哥前些时候给我来信,我那侄子快要生了,我想着这次回去之后就收拾东西过去照顾他一段时日,妻主觉得如何?”

前些时候,那是多久之前了,现在拿出来说,天啊,夫郎好心计!

“我说就是了……”顾大人耷拉着脑袋,无奈地投降。

“别,我已经不想听了,”顾正君扯唇,丝毫不给她面子,“妻主还是好好坐着,安静一些,莫要再说话了。”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既不让儿子白白受委屈,又不输阵仗气势。

“书越,外面好像出太阳了。”顾殿坐在临窗的塌上,温暖的阳光洒下,落在他手上,纤长细嫩,琴意忽起,“小黎,把我的琴拿到花园去,我要弹琴。”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弹过琴了。

城门口大部分都是匆匆出城的人,有的早间拉上一车的水果蔬菜到县城里卖,收获颇丰地返家去,有的人带着家里的夫郎或者孩子来县城裁制新衣,也是喜气洋洋的还家,唯有两个人牵着马儿脸色疲惫地进城,此时倒是颇为引人注目。

“芸丹,我都认命了,你如何脸色比我还差?”柯若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握着缰绳的手都冻得皲裂了,也不过微皱眉罢了。

把顾殿送回县衙之后,家里嘱咐了芸桂照顾母亲,柯若雪便跟着芸丹外出求医找解药,然而一去一个多月却一无所获。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是身边的人却比她更加的失望,更加着急,这样子一看,她反倒是不知道怎么个表现才算好了。

“一定还有办法,小姐您千万不要放弃。”她不相信上天会这么残忍地对待小姐,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莫再纠结了,徒惹烦恼。”她能有机会来这里,本来就是违背寻常的事情,那些时光是偷过来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小姐,我们告诉家主吧,她一定有办法的。”家主好歹是比他们多活了好多年,见过的,经历的也定比她们多得多,她们想不到办法,家主肯定有办法的。

“你别忘了,我们此次去拜见的神医,可是比母亲大人还年长许多呢,她都直言了没有办法,你觉得母亲会有办法?”神医年纪已大,并不愿意什么小病小灾都接手,府宅搬到了边境一个偏僻的山脚下,地方十分难找,所以她们此番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之久。

算起来,她只剩七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尤其是生命在倒数的时候。

“小姐……”她劝了一路,可若雪只觉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好,我答应你,如果今日我入府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母亲,我就跟她说,若不是,你也让我安生一会儿可好?”唯一的女儿就要没命了,对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是天塌下来般的打击,如果能迟点告诉她就尽量迟点吧。

“可是,小姐……”家主哪会那么容易遇到,还是入府第一个看到,小姐的这个条件也太刁难人了。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到底她是主子还是她,天天啰里啰嗦的。

行至县衙门口路过,柯若雪驻足停留半响,牵着马儿顺着墙壁边慢慢地走着,没有目的的,只想这样子走走。

气氛古怪,芸丹也适时地闭上了嘴,不再念叨。

一个多月,准备的说是三十五天,她已经有三十五天没见到他了,顾殿,顾殿,他已经有了他们俩的宝宝了是吗?宝宝啊,肯定跟他一样可爱!可是,她注定不能陪伴他太久,要留他一个人了。

忽然墙壁内侧里传来清扬活泼的琴声,柯若雪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已经有了冻疮的手轻抚粗糙的墙壁,好似勾勒出了顾殿带点婴儿肥的隽秀脸庞,眼泪滑落,她想他,她真的很想他。

阿殿,阿殿,我想你,我想你,你知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去见你,我不能去见你,即便想你想的心都疼了,我却不能去见你。

眼睛微闭,额头抵住粗糙的墙壁,耳边仿若传来小孩子很具精神气的哭声。

柯若雪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很活泼很调皮的女孩子,这一点也一直让柯家主头疼不已。

十一岁那年的一天下午,柯若雪带着一群小伙伴一块去田埂里抓龙虾。稻田养虾这个主意是县官大人的夫郎顾正君查询资料所得的方法,一开始大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收成真的比以往好上许多,而且还有龙虾、螃蟹可以卖出去,自然又有了新的收入。此后每年,农民老百姓都这样子做,自然就乐开了一群小娃子,可以去稻田里抓龙虾、螃蟹玩。

柯若雪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拨开稻谷,看见一只巨无霸的龙虾,心里一乐,对着小伙伴“嘘!”了一声,小伙伴们都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然后猛地向前一蹲,谁知大龙虾太机警,迅速逃脱,柯若雪反倒是摔到了泥水中,狼狈不已。身后的小伙伴看她摔了个大马趴,都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柯若雪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谁知用力过度反倒是向后一坐,惹来小伙伴们又一通大笑。

“笑什么笑,快拉我起来?”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不知道她现在很尴尬吗?

一个稍黑一点的女生上前拉她起来,随后退开一步,嫌弃地说道:“若雪,你还是去洗洗吧,反正现在天气热,干的也快,不怕冻着。”现在她一身泥的样子,实在狼狈,她们想不笑都难。

“啧!烦!”柯若雪扯了扯沾着泥水的衣摆,有些不耐烦,真是扫兴。

“我们再去找找,你赶快去洗洗,然后过来与我们会合。”这样一身泥的柯若雪还真是少见,但是她们可不敢记得太清楚,回头被揍那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柯若雪在拿起自己的鞋,往经常洗手的井边走去。

这个井不是他们平常说的那种水井,而是一口简单的井。很深,至少是现在的柯若雪无法想象的深度,一块大青石板做踩踏之处,下面矗立了数根木桩,周围都是水草围合,虽说并不是很大,但是茂盛的水草围合,却看不出具体的界限在哪里。

水是很幽深很幽深的绿色,不是那种看起来很脏的绿色,而是一种好像随时要吞噬你的绿色。她们曾经拿着很长很长的竹竿戳了一下,却没戳到底,当时大家吓得脸都白了。

此后她们虽说调皮,却从不敢在这里打闹。

水井是在田埂的下坡,中间是一段泥路,柯若雪小心翼翼,放慢脚步地往下走,好容易到了青石板上,放下鞋子坐了下来,解下外面的衣服,用水打湿,开始搓洗。

“爹爹,爹爹……”忽然田埂边传来一个小奶娃子的声音。

那声音萌软,哭得凄惨疼人,柯若雪一惊,站起身往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