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一世长安之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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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七星杀(下)

夜白月下,茂林修竹伴着潺潺曲水。微风徐徐,吹来一阵阵松涛浪海、珠碎琳琅之声,几乎掩盖住了小径尽头的那一缕悠悠的丝竹遗韵。

“怎么了,鸢儿?”一个曼妙的女子走了过来,站在小男孩的背后,看着他。

小男孩扬起稚气未脱的胖敦敦的小脸,乍见女子,乐开了花,“娘?”

“更深露重,在外面待久了,寒气入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小心感冒哦。”女子的声音温柔缱绻,就像是划过水面的风,听起来特别的舒服,却又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好似没有实质。但在小孩子眼中,谁对他笑便是对他好,就算是责备的话也没关系。

小子鸢嗡嗡小鼻子,对着女子笑道:“没事的,娘,鸢儿的感冒已经好了很久了。”

女子看扫了一眼小男孩怀中抱着的琴,上前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似是叹了口气道:“有时间你多多练练武,强健体魄毕竟你是……”顿了顿,继续道,“以后没有娘的允许,不准动这把琴知道吗?”

小男孩不解道:“娘是不喜欢鸢儿练琴吗?”

女子想了想,摇摇头。走过去,在小男孩旁边坐下来,把他揽进怀里,轻声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为你的身体着想罢了。”

小男孩想了想,想说什么,看到女子有些出神的脸,想说的话又阉了下去,总觉得,有些话在眼前这个本该最亲密的人面前说不出来。

女子却察觉到了,嘴角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温柔地望着小子鸢,道:“鸢儿有什么话想跟娘亲说么?”

小子鸢慌忙掩饰道:“没没什么?”

女子笑笑:“说谎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哦。”

不,绝对不能让娘亲讨厌自己,但鬼使神差的,小子鸢却并未吐露真委,而是笨拙地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想问娘亲,琴为什么会有七弦?”

女子洞察的眼睛里满是沧桑,这点小伎俩毕竟瞒不过她,但她不想拆穿小男孩,笑笑摸摸小男孩的头,道:“傻孩子,琴不止有七弦,还有五弦十弦,甚至还有三十二弦呢。”

小男孩顺坡下驴,紧接着问道:“可是除了七弦琴,别的我为什么都没见过?”

女子道:“舜帝定制琴为五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无音,宫商角徵羽,后来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为文弦再后来,武王伐纣,家弦一根,是为武弦。合成文武七弦琴,虽也有五弦十弦三十二弦等流传于世,但并不多见。”

“呵呵,鸢儿这么小,你跟他说这些他懂么?”

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适合昵昵私语的静谧月夜下,这一声显得有些突兀不协调。

“爹爹?”小子鸢一听到那个声音,便‘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不用确认,便奔着那个男人而去,张牙舞爪地钻进男人张开的怀抱里,一个大满怀。男子用下巴噌噌小子鸢的粉嫩的脸颊,呵呵笑道:“还是这么皮。”

此时女子也站起身来,把温柔的目光投注到男子的身上,轻轻喊了一声:“七郎。”

男子看了看女子,对她点了点头,接着逗小子鸢:“我来看看我可爱的宝贝儿子啊,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在好好听娘亲的话啊。”

“鸢儿很听话的,对不对,娘?”小男孩把脸转到女子的脸上去。女子但笑不语。

小子鸢的脸上染上一丝落寞。

女子解释道:“倒是挺乖,就是不好好习武。”

男子呼噜呼噜小子鸢委屈的小脸,呵呵一笑:“你看鸢儿这孩子,生的这么纤细,哪里是练武的料子?不要逼他。”

“可是,他毕竟是你……”声音依旧是轻柔的,却带上了焦色。

男子打断她的话,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小子鸢的难过的心情了。

“对了,鸢儿,刚才你娘亲跟你说的,懂么?”

小男孩想了想,犹豫着该说懂了呢还是不懂,其实真没听懂,但是又不想让娘亲失望,那她就会更不喜欢自己了。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嗯,鸢儿懂了。只不过我最多只能掌控宫商五弦,文武弦却始终掌控不好。”

“哈哈,好好,”男人爽快大笑几声,转头看着女子道:“看来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女子换上了温婉的笑,点点头,转过头去看着小子鸢,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儿来,鸢儿这么聪明,一定会弹一手好琴的。”

男子接着道:“是啊,等鸢儿能弹好琴了,就让你娘把那把七弦琴送给你好不好?”

“真的吗?”小子鸢满脸期待地看着女子。

女子笑笑:“你爹得说好便好。”

小子鸢高兴之余暗中叹了口气,其实哪里是懂了呢,只不过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可是现在……

“懂了。”

苏榭听到子鸢说话,便道:“你懂什么了?”

子鸢回过神来,道:“七弦琴,此乃正解。”

“七弦琴?”

“古琴有三种音,散音,泛音,暗音,泛音象天,散音同地,暗音如人,称为天地人三籁,可以状人情之思,可达天地宇宙之理。三音交错,变幻无方,悠悠不已之中,凡高山流水,万壑松风,甚至宗教之理皆可蕴藏其中,道家始祖老聃先生曾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后来庄子亦在《天道篇》中提到过‘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以此推之,我便联想到古琴上来了,至于三才四象五行,我想大概是缘分的,这便是求不得的了,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我的那把九霄环佩便应了这个谶言。”

苏榭问道:“就是那把里面装着机关的桐木琴?”

“嗯,”子鸢点点头,道:“那把九霄环佩长四尺五寸,法四时五行也,七弦者,法七星也。”

原来机关算尽,所有的机缘却在一把极其风雅的琴上,真是讽刺。

苏榭看了子鸢一眼道:“总感觉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好了的。”

子鸢不置可否,回头看了尊一眼,还没等说话,心有灵犀般,尊便早已经把琴从背上解下来,待他刚一回头,便把琴送到了他面前。

苏榭心道:不会吧,这么巧,竟然真的带来了?

子鸢抚摸着那把桐木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所以才一直带着。”

“呃……”苏榭被子鸢吓了一跳,这人是会读心术吗?

洛丹看着苏榭吃瘪的表情,很是高兴的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在苏榭正要发作的时候,躲到子鸢后面去了。

“一弦属土为宫,二弦属金为商,三弦属木为角,四弦属火为徵,五弦属水为羽。六弦文声主少宫,柔以应刚,七弦武弦主少商,刚以应柔。而金木水火土正好对应东西南北中这五个方向,”子鸢看了看尊,道:“待我弹琴时,须一人进入阵中,生门入,配合五调的变化按照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移动在阵中的位置,自死门出,明白了吗?”

“嗯。”

“明白了。”苏榭往前走了一步,打断尊的话,看了子鸢一眼,有些无赖地说道:“他的轻功是他的短板,第一次跟他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在你身边那么久,你会不知道?还让他去,分明就是不信任我,太过分了。”

子鸢淡淡:“我只是不想麻烦你罢了。”

“我说子鸢,你这人真是……”想了半晌才,才勉强憋出一个词,“……别扭。”虽说是自己死皮赖脸跟来的,但他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说什么怕麻烦自己,这性格让苏榭有些牙痒痒,要不是是子鸢,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话说回来,尊的脾气是极好的,就算是被苏榭说轻功不好也没打击到他的自尊心,当真是一个宠辱不惊啊,这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人哪?

苏榭叹一口气,他也不指望子鸢开口求他,以那个人的脾气,这是都不必麻烦脚趾头去想的事情,当下提步上前,飞身掠上,眨眼之间,便鹤立于那万顷青翠之上,如翩翩谪仙。

子鸢坐下,调琴片刻,悠扬琴声便从指间缓缓流出。

《秦王破阵乐》,这是他娘教给他的唯一的一首曲子,碰碰运气罢了。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秦王破阵乐》乃唐初的军歌,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于是,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亲王殿下唱的一曲赞歌。

子鸢这不仅仅是新词旧曲,亦是新词新曲,调子全乱了,却全无不协调之感。

如一笔最铿锵有力却又洋洋洒洒混脱不羁的草书,听来直教人荡气回肠,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子鸢却在心里想道:那人的轻功果然是好。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子鸢用那把四尺五寸九霄环佩七弦琴弹奏出的一曲天籁之音,恰合天地人三才之理,弹出的这一曲《秦王破阵乐》,正是玄机所在。

只见苏榭左跳跳,右挪挪,像只小兔子,一会东一会西一会南一会北,洛丹看的眼花,苏榭却乐在其中。

他是相信子鸢的,就像他相信自己一样……

【注解】偃师: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仑,不至弇山。反还,未及中国,道有献工人名偃师。穆王荐之,问曰:“若有何能?”偃师曰:“臣唯命所试。然臣已有所造,愿王先观之。”穆王曰:“日以俱来,吾与若俱观之。”翌日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若与偕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惊视之,趋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领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与盛姬内御并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王谛料之,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而无不毕具者。合会复如初见。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始悦而叹曰:“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诏贰车载之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