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一世长安之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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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探丸郎

紫烟生香,茶韵淡淡。

“长安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相与探丸为弹,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丸者斫文吏,白者主治丧。”

苏榭眼眸微微闭上,眉眼在香炉升起的淡青色烟雾里看不清楚。

海棠低头玩弄着配着的坠子,没有说话。

苏榭淡淡道:“那么敢问姑娘这次探的是黑丸呢,还是赤丸,还是白丸?”

海棠依旧把玩着自己的衣角一角,似不经心般,道:“黑丸。”

“在下十分好奇,姑娘现在的心情如何,是为将要到来的重逢而喜悦呢?还是为将要必须手刃心爱之人而感到痛苦?”

海棠低声哂笑:“他说过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宁王会放过你吗?”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宿命,我愿意去承受它。”

“不,你错了,大错特错,什么宿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一介弱女子,我又该怎么办呢?”

苏榭道:“好,那我问你,假如不是被你,而是被别人杀了,你会替他报仇吗?”

海棠点点头。

“那要是你死在他前面,然后他再被人杀了呢,你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在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苏榭的话威逼之感凛凛,海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丢掉了你这颗棋子,宁王也不会放弃掉杀掉吴世功的计划,这么些年之所以没杀他,是因为顾忌着自己的羽翼还未丰满,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像宁王这样有如此狼子野心的人,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苏榭看看面色越发苍白的海棠,接着道:“别忘了,还有你们的孩子,他可是无辜的。”

“淞儿?”海棠喃喃道。

张明雪吃了一惊,倒抽一口凉气,海棠竟然是吴淞的亲生母亲!

“那我该怎么办?”海棠痛苦的捂住脸,泪水从他白皙的手指间溢出来,汇成汩汩清流。

“小不忍则乱大谋,有舍才有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声音低下来,张明雪俯低身子,侧转过头把耳朵紧贴在屋顶上,努力想听的更加清楚。却不小心踩到一片碎瓦片,‘窸窣’一声轻响,张明雪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气凝神的静待屋中动静。

“谁!?”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真笨!

正准备要下去,在还未来得及动身,却听到檐角上一抹月白略过,刷刷不见了人影,刚才自己是看的太入迷了吗,这么个大活人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

这人应该是好人吧,加你自己躲在这里偷听都没来揭穿自己,应该是跟自己一样有目的的吧,不过自己确实是没什么目的啊,顶多算是心血来潮。

转眼小洞,不仅没望见那抹月白,就连原本在屋里的红衣男子跟你海棠都不见了。

正欲起身搜寻,却听得背后一声冷笑:“人在这呢,张大将军。”

“啊!”惊吓不小,连忙起身,不料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向屋下跌去,这要是真的掉下去,可就是掉进荷花池了啊。

“小心!”

一把抓住张明雪的衣袖,将他用力拉了回来。

张明雪惊魂未定,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连说两声道歉,似乎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立场。

红衣男子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慌乱整理的张明雪,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怎么每次见你,你总是会出那么些小意外呢?”

“都说是小意外了嘛,有什么关系?”张明雪对红衣男子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满,回嘴道。

忽而,不对:“每次见面,我们见过?”

男子笑笑:“你忘了,在临淄王府,我们见过的,你喝醉了,还想踹我呢,是飞踹、飞踹啊。”

男子似是回想起了那日的情形,一边摇头一边看着张明雪。

张明雪用手揉揉脑袋,使劲想了想,但还是没什么印象:“虽然想不起来,但我记得你的声音,我的直觉很灵敏的,所以我刚才是听着你的声音回忆呢,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是你自己想多了。”男子淡淡道。

“真的?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听到了很多我不该听到的话呢?”张明雪犹疑的看着红衣男子,他该不会后发制人吧?

“那你觉得什么是你不该知道的,什么又是你该知道的?”

张明雪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刚才说的话很重要啊,让我知道没关系吗?”

红衣男子亦摇摇头,道:“没关系的,其实,那本来就是该你知道的。”

“我本来该知道的?我该知道什么?”

男子突然不知在哪里变出来个包裹,一甩手扔给张明雪。

“接着。”

张明雪慌忙接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摔坏了毕竟是不好的。

“咦?这是什么?”

“这是临淄王托我带给你的信。”

张明雪满脸的怀疑:“只是一封信而已,干嘛不用驿站,还有飞鸽传书也可以的,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给我送信?”

红衣公子露出与一贯的淡定冷漠极不相称的表情,脸带促狭道:“喂喂喂,张大将军,您依旧是那么的自恋啊,谁说我是专门来为你送信的啊,只是顺路而已啦,顺路而已。”

“可是,这信用的着用一个匣子装吗,写了是有多少?”

红衣男子扶额:“里面肯定有别的东西啦。”

“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呢?”

“大概是银子吧,不,最好是金子。”张明雪两眼冒金光。

红衣男子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

张明雪摆弄了一下盒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忙道:“对啦,刚才那小贼呢,你不追了吗?”

“追?呵呵,不用追,迟早还会见面的。”

“哦。”

“苏榭。”

张明雪已是没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他在自报家门,忙回道:“我叫张明雪。”

“我知道!”男子不耐烦的道。

“哼,”张明雪不满的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知道那个小贼是干嘛的吗?”

苏榭眼眸微眯,笑意吟吟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你在屋顶上,你应该更清楚吧。”

不出意外的张明雪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尴尬的搓搓包裹的一角,道:“我们不是一伙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两个人实在是差太远了。”

张明雪急道:“我武功不错的。”

苏榭笑笑:“当然,不然又如何成为金吾卫大将军呢,您说是不是呢,大将军。”

张明雪看着苏榭一双似笑非笑的细长狐狸眼,恨恨道:“你个坏心眼的花狐狸,嘴巴真毒。”

苏榭又好气又好笑道:“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好不好,什么花狐狸?”

“就是啊,那么狡猾,还逛青楼,不是花狐狸是什么?”张明雪一脸的义正言辞。

“那你又是为何在这里,难道我在这里就是‘花’,而你在这里就是理所当然吗?”苏榭笑道。

“我是来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

“来找一个人。”

“谁?”

“公子子鸢。”

“他?”

苏榭若有所思。

张明雪在苏榭面前挥挥手:“喂喂喂。”

苏榭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张明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无辜道:“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一直在出神,想什么呢?”

苏榭脸上虽没有刚才那种淡漠,却也是很平静的一张脸:道“想你找他干什么?”

张明雪道:“你认识他?”

苏榭点点头,又摇摇头。

张明雪被弄糊涂了,大声道:“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苏榭点点头:“刚才那个小贼就是公子子鸢。”

“啊!”张明雪吃惊的望着朦朦月色下笼罩的庭院,刚才那人远去的方向,早已辨不清楚其中的景物,夜已深。生生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叹口气道:“啊。”

苏榭看张明雪那样子好笑道:“没关系,明天就可以见到了不是吗?”

“是哦,”想了想,又道:“你不问我找他干嘛吗?”

苏榭道:“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强迫你说你也不会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就算强迫你说了,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

张明雪看着苏榭,感觉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风,只是一种感受,却抓不到实质。

“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就像一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

苏榭笑笑:“是的,我也觉得我们是很久之前就见过面的。”

回到房间的时候,吴淞早已睡得跟死猪一样了,推了推他没推动,索性不再徒劳用力。抱着苏榭给的那锦囊坐到桌子旁边,开始拆包裹。张明雪打开包裹,从里面率先露出一小纸条来。

上面是一句诗: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东。

探丸借客?渭桥东?渭桥东?

又是探丸郎,张明雪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除了吴淞,不过那是他那一家子的事,自己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好插手,不过,吴淞怎么着,也算是自己初出茅庐交的第一个朋友,无论怎样,是要保全他的。至于海棠跟吴世功的事情,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不是一个外人能够插得上嘴的。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匣子里再没有任何东西,竟然是空的,张明雪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郁闷的承认确实只是一个空的匣子,仔细瞅瞅那匣子,也无甚特别之处,给自己送一个空匣子,真不知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张明雪决定先不去想他,等到见面的时候总是会有分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