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一世长安之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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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吴氏父子

张明雪回头看了眼打开的大门,一队队身着软甲、腰悬宝剑的兵士纷纷从城门涌出,整齐的跑过吊桥,然后在城门面前的空地上分列站定。

士兵分列站好之后,从中间走出一身体微胖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一脸肥肉,白净面皮,小眼睛鼓而突出,塌塌的鼻梁,扁平的大嘴巴,没有下巴。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张口就喊道:“公主呢?公主在哪呢?”一边东张西望的找着,一边大喇喇的往前冲。似乎没看见王爷般,只一个劲的只是找公主在哪。

“你真像一只癞蛤蟆。”卿卿从张明雪怀里窜出头来,冲那人吐了个舌头道。

“你这个臭丫头,敢辱骂本公子,找死啊!?”说着往上一撸袖子,扬起肉团子般的手掌,眼看就要往张明雪怀里招呼过去。

“你敢?”张明雪眼睛一瞪,丹田微微用力吐出这两个字,那气势立刻逼得男子后退两步。

男子似乎被张明雪震住了,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鼓鼓的小眼睛盯着一袭白衣的张明雪,痴痴道:“你,你是男的!?”

张明雪还未发作,怀里的卿卿张嘴嘻嘻笑了起来:“她是我未来的夫君,当今的驸马爷,你说他是男是女?”

“哦——”男子还沉浸在刚才张明雪的美目一瞪里,上下打量着张明雪的脸,大大的眼睛占了大半个巴掌大的瓜子脸,眼睫毛长而浓密如两把黑色的小扇子,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嵌在白瓷一般光滑干净的脸上,嘴唇薄而淡。男子肚子里唯一的一句哄女孩子开心的诗词就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此时此刻拿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恐怕也未及得上其十分之一。

“喂,癞蛤蟆,看够了么?”卿卿见男子呆呆的一个劲的盯着张明雪看,虽然不是一个女孩子这么盯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也是不允许的,因为这目光,简直是太猥琐了!

卿卿强忍住恶心好心提醒道。

“看,看够了。”男子痴痴道。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男子感觉自己的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力道大的使自己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胖胖的身子一下子蹲在地上。“谁?谁打我?”事情发生的那么快,男子猝不及防挨了巴掌,一时受到了惊吓,一边捂着脸,一边骂骂咧咧道。

“是我打你,畜生,还不应该么?”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名中年男子,身披二品官员袍子,有几颗扣子还未系好。鬓角半白,梳的整整齐齐头发稳稳地盘在顶上用一紫玉冠束起。来人指着胖男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敢对王爷公主大不敬,你是不想活了么?”

坐在地下仪态全无的胖男子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抽抽噎噎的反驳道:“什么公主?人家都有驸马了,爹你不早告诉我,还来怨我。早知道就不来了,莫名其妙挨你的打。”

张明雪小声开卿卿的玩笑:“人家好像是冲你来的呢。”

卿卿亦笑道:“是啊是啊,人家是冲着‘公主’来的,但是刚才的表现足以说明还是驸马的魅力比较大些。”卿卿故意把公主两个字加重,说完最后一句话还偷偷观察了张明雪的反应。

果不其然,脸红了。卿卿很高兴。

那边中年男子被气的双手打颤,指着胖男子骂道:“你,你气死老夫了,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说着一个转身从身后士兵那里刷的拔出一把长长的佩剑,举手就要砍下去。

剑离胖男子的粗短的脖子已经很近了,此时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该出手阻止,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怎可随意丢弃。胖男子没想到父亲真会拿剑来砍自己,下的下面的裤子都湿了,一个劲的往后退,嘴里惊恐的喊着:“娘,娘救我救我,爹爹要杀了孩儿,孩儿还不想死。”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中年男子的剑已经迫近了胖男子有些松散的皮肤,下一刻胖男子将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要。”胖男子发出绝望的叫喊。

‘哐—啷—’一声之后,佩剑被打落在了地上,中年男子惊愕回过头去,看见王爷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同样的士兵佩剑,嘴唇嗫嚅着:“王,王爷?”

老王爷慢慢回过身去,走到士兵面前把佩剑插回原处,轻轻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回转身来说道:“说到得罪之处,大人又何曾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王爷何出此言呢?”中年男子一听这话,神情不再慌张,反而越发镇定起来,反问道。

“若说大人管教令郎,这是家事,本王自是无权问责。但是若是上升到对公主王爷的不敬而要问罪令郎,若无征得本王与公主同意就要杀人,若是令郎真到了阴曹地府,不知阎王要算起来,这笔账应该算在大人头上,还是本王头上呢?”

“王爷真是说笑了,”中年男子亦把剑递给士兵,冲着王爷恭敬作揖道:“刚才下官也是一时糊涂,若有惊吓了公主与王爷的,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下官吴世功在这里替犬子向公主还有王爷赔罪了。”

“还有驸马呢?那癞蛤蟆刚才对驸马甚是不敬,一定要好好道歉。”卿卿在张明雪怀里不饶人道。

吴世功抬起头看看一直在旁边静静站着的白衣男子,眼睛在他脸上转了几转,然后神情古怪好像想不明白似的皱了一下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谁也没逮住这一个瞬间,只有眼尖的卿卿看见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吴世功冲张明雪一笑,作揖道:“老夫替犬儿给赔罪了。”

张明雪性子比较暖软,好性儿,就算得罪了他,一般说说好话也就过去了了。因此在金吾卫里,他经常被人‘欺负’,而且从来不会向他道歉,一般一块桃花酥就搞定。所以现在一个中年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道歉,倒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连忙道:“大人不必客气,我其实没事的。”

“什么替呀替呀的,他自己没有嘴巴吗,长一张那么大的嘴只是为了吃饭吗,让他自己来道歉。”卿卿在张明雪嘴里不满道,而且在说道‘嘴巴’两字的时候还特意用两只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卿卿,得饶人处且饶人。”张明雪低声劝道。

卿卿异常坚持,立刻大声回道:“不行我就是让他道歉,他惹我不高兴了。”

张明雪低头看着卿卿,脸依旧是苍白的,然而眼睛,不知何时却红彤彤的了。卿卿抬起眼睛,里面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明雪,我不要别人欺负你,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张明雪看着委屈的卿卿,心疼的同时也很感动,低低唤道:“卿卿。”

“我不要道歉!我没有错,你什么都怪我。我知道你嫌弃我,看不上我,你刚才是真的要杀了我,对不对,我不道歉,我就是不道歉,有本事你再杀我一次啊。”那边传来了吴小公子与吴世功的争吵声,张明雪抬头看看那边,吴小公子此时正用恶狠狠的目光向这边扫过来,凌厉如剑,如果他会武功的话,张明雪肯定他此时一定蕴藉了满满的杀意。

‘啪’。一声脆响。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你今天你第二次打我,为了外人?你从小就没舍得打过我,今天为了外人你竟然打了我两次。”吴小公子声嘶力竭的冲吴世功喊叫道:“你记着我不会让你再有打我的机会的,你会为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一辈子。”转身疯也似的跑开。

吴世功看着自己刚刚打上吴小公子脸的右手,微微泛红,有些疼,颤抖着。

恍惚中,暴露在空气中的双鬓又增加了几缕华发。

终于还是按捺下心中的焦急与懊恼,回过头来,依旧是波澜不起的平淡样子,只是那丝笑意,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了。冲着老王爷深深弯下腰,,鞠躬作揖道:“老夫一些家事,耽误了王爷宝贵的时间,请王爷恕罪。”

老王爷淡淡道:“无妨,只是大人天色已不早了,还请让我们尽快入城才好。”

吴世功谦恭道:“是,大人,”伸出右手做邀请状:“请。”

“唉,大人不急。”老王爷却推开吴世功的手,看着那些难民,说道。

“不是大人要进城的么?怎么此刻……”吴世功疑惑不解的问道。

老王爷用手一指吴世功身后的那些难民道:“请他们进去,本王再进去也不迟,比起本王他们更加需要尽快进城,否则的话,可就不是一条半条命的事情了。”

吴世功没有回头,他知道老王爷话中所指的是谁,还有老王爷的意图他也是清清楚楚,老王爷话音刚落,就听得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

张明雪急道:“为什么?”

吴世功不紧不慢道:“王爷过去可以,我接到上面的命令,专程恭候王爷到来。他们不可以过去的理由跟王爷可以过去的理由是一样的,不管是哪一样旨意下官都不敢违抗。”

老王爷努力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谁的旨意?”

吴世功嘴角带出一抹笑意,抬起眼角瞥了老王爷一眼。过了半晌,才慢悠悠道:“韦后娘娘。”

“那韦后娘娘为何会下这样的旨意?”老王爷继续沉声问道。

“这个么?”吴世功笑笑:“下官品秩低微,不敢妄揣圣意。”

老王爷看了看吴世功身上披着的二品官员的大红袍子,回头再看看那些百姓,低声沉吟:“可有懿旨?”

“口谕。”吴世功答道。

“大人可想知道本王刚刚阻止大人继续惩罚令郎的原因?”老王爷继续低声道。

吴世功不明白老王爷如何会突然说起这个,心中猜度着到底有何用意,嘴上却道:“下官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刚刚本王见大人的手颤抖的厉害,想必大人一定是不忍心见其无罪而就死。”老王爷眼神黯然道:“既然大人有着恻隐之心,那这些无辜的苗民有为何另眼相加、见死不救?”

吴世功没想到王爷会说出此番话,稍微愣了愣,然而却鞠躬作揖道:“下官也是身不由己,还望大人体谅。”

“哈哈哈,”老王爷忽然仰天大笑,一步一步走到张明雪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道:“明雪,爹真是越来越活不明白了。爹爹刚才说自己就算做一个清闲王爷也可以为老百姓做事,但是现在看来爹要食言了,天下到底是有权者居之,还是有心者居之,爹是越来越糊涂了啊。”

“爹,你要去哪?”张明雪看着一身素衣,转身离开的老王爷,担忧的问道。身影是那么的孤单而萧索,就像被大雪压倒的青松,不再那么挺拔,不再倔强的跟暴风雪作斗争,一时之间消磨了所有的锐气,孤孤单单地挂在悬崖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老王爷回过身来,看看这张明雪道:“明雪爹想这天下还是有心者居之,爹想做一个有心的人,所以说爹爹不会放弃。”顿了顿,继续说道:“吴大人,麻烦你跟韦后娘娘说一声,难民一日不进城,本王就陪他们在城外待一日,两日不进就待两日,本王不怕死,怕的是不得好死。”

随着“吱——呀——”的一声,厚重的城门再度关起。城上士兵们一起用力摇着轱辘,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是一分分的收起。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汉阳城城门外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蝉鸣声相伴,然而此时却像嘲讽,狠狠地扎在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