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死死地盯着地图,一副要将地图给吃下去的样子。原本是一片空白的晋州地区现在突然之间就被一道鲜艳的红色覆盖,这红色表示的就是库尔撒率领的部队,就像一把尖刀,死死抵住了周雄的后背。还好,自己的儿子周翊发现了狴奴人,并且给自己传来了消息。
但是周雄依然非常担心,周翊的骁勇有目共睹,也算上颇有谋略,但是周雄知道,自己的儿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有独自指挥大规模作战的经验。在人山人海面前,不管你多么骁勇,多么强大,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周雄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了,背后有库尔撒的军队,周翊很难将他们挡住;面前的阿史那钟离也有了动作,自己回身去迎战库尔撒已经不可能。那么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周翊能将库尔撒缠住,让自己能比较放心地对付阿史那钟离。但是,将库尔撒缠住,这一点谈何容易,首先库尔撒在兵力上就占有绝对优势;何况库尔撒的军队全是骑兵,来去如风,而周翊麾下骑兵满打满算不足一万;更重要的是,狴奴人的单兵战斗力本来就比熙军强,虽然周翊收编了不少北貂人,但是五千北貂骑兵面对潮水狴奴人,恐怕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元帅”,宇文阳走过来,“同州那边,狴奴人开始动作了,柘恒的狼骑正在向我们开来。不过我们在碎星谷建造的关城已经完工,能够挡住他们。”
“我担心的还是身后啊”,周雄抬起头,苦笑着说道:“阿史那钟离这一招散手可是把我们给弄惨了,现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时日一长,士气衰落,粮草耗尽,不战自败。”
“少将军天纵英才,不会让库尔撒那么舒服的”,宇文阳点点头,但是他心中也没底,周翊的确是他们军方世家第二代中最优秀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战场上能不能和身经百战的库尔撒相抗衡,宇文阳又添了一句话:“要不,我们抽调出一支部队支援少将军?”
周雄摇摇头,“我们的兵力也不富余,而且那小子现在最需要的是骑兵,我手上没有多少。再说了,我们这里的将军那个不是那小子的叔伯辈,真派个人去,还怕让那小子放不开手脚。”
“可是”,宇文阳的眉头深深皱起,“少将军那里亟待支援啊,我们……”
周雄摇摇头,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我们把同州的狴奴人收拾了,就是对小崽子最大的支援,走,我们去碎星谷!”
…………
晋州
“狼主大人让我们驻守在这里”,一个怯薛军的千夫长大声说道,他高高举起火把,“都给我听好了,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火把弄亮一点!现在这片区域里有熙人的军队,别让那群卑微的奴隶占到了便宜!”
千夫长走后,两个怯薛军小声嘀咕着,“熙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我们怯薛军的斥候都没能回来。”
“那也不一定啊,听说有一些无耻的北貂人投靠了熙人”,另一个怯薛军回答道,“那些野蛮人打架还是挺厉害的。不过,要我说,我们直接冲过去就行了,咱们怯薛军怕过谁?狼骑的那帮崽子都能把熙人揍得满地找牙,我们一点都不比狼骑差!现在我们在包围圈的最后一道防线,估计是见不到熙人了,我觉得那些熙人可定不能冲过前面的军队,到我们这里来。”
“就是”,刚才那名怯薛军表示赞同,“我们怯薛军……”。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瞬间被一条冰线贯穿,下一刻那根冰线有变成了通条,火辣火辣的。这名怯薛军感觉到自己生命的精华从脖子流出体外,他费力地低下头,却正好看到刚才还和自己聊天打屁的同伴倒在地上,一支破甲锥将他的脖子射了个对穿,鲜血正在顺着箭杆流下,在地面上染出一幅妖艳的画。
凌天羽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后面跟着手持弓箭的柳杨。身如铁塔的凌天羽身体微微弯起,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倒伏的两个狴奴人。看到有一个人还在抽搐,凌天羽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异常宽大的战刀刺进了那人的后脑,在刀锋坚定地旋转下,大脑随着头骨被刀锋摩擦的声音被绞碎。
柳杨无语地白了凌天羽一眼,这家伙怎么一上战场就那么血腥,手段如此残忍,就像一只闻到血腥味就发狂的老虎,不满足自己嗜血的欲望就决不罢休。看着从凌天羽刀尖滴落的鲜血,柳杨又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周翊。比起凌天羽在战场上的杀人手段,周翊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很奇怪,周翊不管手段怎样残忍,他都非常冷静,反正柳杨是从来没有看到周翊因为杀红了眼失去理智。
不过说起来,少将军还真是厉害啊。本来狴奴的两万骑兵组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那一片无数狴奴斥候葬身的区域包围了起来,所有的狴奴人都以为,熙军被包围在那片区域里,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包围圈内。可是哪曾想到,熙军竟然从包围圈外面,从他们的身后杀了过来!
至于熙军是怎么做到的,也许狴奴人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明白。原本繁华的晋州因为柘恒的攻击而千村寥落,原本应该炊烟阵阵的村庄现在却是杳无人迹。绝大部分的房屋只剩下残垣断壁,连狴奴人都都不愿意住在里面。正是利用这一点,周翊下令军队抢在狴奴包围圈形成之前躲进这些村庄的地窖中,然后在狴奴完成包围后慢慢出来,给狴奴的背上狠狠一刀。
也许有人要问,狴奴不都是骑兵吗?熙军怎么会跑得过他们,还抢在他们之前进入指定位置?这个,就要归功于周大公子对战局的把握能力了。现实利用斥候让库尔撒心存疑虑,熙军步兵的运动争取了时间,让熙军到达一个离包围圈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正好既可以保证不被狴奴的斥候侦察到,又能让部队比较快速地进入指定位置。等到狴奴出发的消息一传来,周大公子大手一挥,熙军立即按照战前部署进入地窖,等着气势汹汹的狴奴骑兵从坍圮的村庄旁呼啸而过,待狴奴过去后再出来,从狴奴人的背后发动的突袭。
这是一招很险的棋,但是周翊这一招剑走偏锋走对了。正因为狴奴人的惯性思维,他们总以为真正的危险在那片未知的区域里,完全没有想到熙军就藏在地下。
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大批熙军正在悄悄地行进。按照周翊的命令,所有人的刀鞘上都缠上了厚厚的棉布,这样一来,刀鞘和铠甲撞击的声音就大大减小,被狴奴人发现的机会也就大大降低。黑暗中,只是传来了几声低不可闻的刀剑入肉声,熙军就慢慢潜行到了狴奴人的身后,然后看着对面狴奴营地中的灯火,慢慢列好了箭阵。
柳杨的嘴角慢慢挑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这么疯狂的计划,这么疯狂的偷袭,这么疯狂的杀意。战刀重重挥下,柳杨大喊一声,“发!”
黑暗中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弩机闭合的声音,宛如一声闷雷,将睡梦中的狴奴人惊醒。迷迷糊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令人恐惧的箭矢破空声,那尖利的呼啸就像魔鬼索命时发出的笑声。乌泱泱的弩箭就像蝗虫一样飞起,然后对着狴奴人的营地一头扎下。从高空飞下的弩箭有着极其恐怖的速度,单薄的帐篷根本挡不住锐利的弩箭,大部分弩箭只是微微一滞,然后就穷凶极恶地钉进帐篷中。很多狴奴士兵直接被钉死在了地毯上,但是更多的狴奴人抹了一把自己脸上同伴的血,然后提起弯刀就冲出了帐篷。他们的悍勇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但是他们中很多人甚至忘了披甲,就在他们冲出帐篷的一瞬间,漫天的火箭宛如流星一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