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冰蓝匕首,兵器是上好的兵器,只是不知它的主人有无资格持有它,她身形一晃来到安央熙跟前,一脚踹出,直袭他的腹部,这一脚踹到了实处,足够安央熙卧床七八日,可少年的身手出乎预料的灵活,竟然堪堪躲过去了。
可是他没有机会躲过接下来的招数,银白色的法力宛如银蛇不知何时缠上了少年的脚腕,“啪”的一声,扇少年不由自主的被放倒在地上。
颜熙走到他跟前掐住他消瘦的下巴,冷冷的说道:“三脚猫的功夫就敢手持利器,你这是找死的节奏。不想死的话,回去告诉安圣熙,立刻离开十方,立刻!”
安央熙被她强大的法力压制的无法动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不想死,可我也不能离开十方。颜老师,我是来学习的,你也说了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学习那不更是找死吗?”
颜熙看着他无辜的脸庞冷笑一声,“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走还是不走?”
她手上突然一用力,刺骨的痛楚领安央熙低呼出声,“痛、痛……颜老师,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件事不是我说的算的。”
决定出来修习法术的人是安圣熙,决定来十方的人是安圣熙,无论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她该找的人都不应该是他。
颜熙凑近他,凌冽的双眼透过面具显得更加诡异冰冷,“我只问你走还是不走?”
清冷的月色映照在少年清俊的眉眼间,他微微一笑,“在我回答你之前,请颜老师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颜熙看着冰冷的眼神一愣,身后寒气袭来,她提升法力闪躲出数十米,原来禁锢少年的地方在早已经被虬龙一样的藤蔓覆盖,在少年周围水藻一般漂荡,少年站起身拍了拍沾染的尘土,冲着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我知道颜老师对我没有恶意,但是我不能让你妨碍到安圣熙,无论是你雪镇上的故人还是安家的人。”
颜熙不由得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了?”
安央熙一笑,她唯一的破绽是就是刚才那一声安圣熙的呼唤,这事实上知道他的人很少,而知道他和安圣熙关系的人则更少,除了十年前故乡雪镇上的人和安家本族的人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选择。
“颜老师,我听说过圣熙和十方的那些恩怨,在那些故事里出现过很多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安央熙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熙笼罩在面具下的脸白了一下,十年前十方驻守雪镇,三千精英驻扎在千丈渊前,却无人上前救下一个被选为祭品的安圣熙,所有的恩怨从那一刻起。
十方的人哪里会想到,昨日对他人的不管不顾换来的是来日某人对自己的袖手旁观,三千将士浴血奋战,几乎尽数折损在千丈渊前,而那个拥有改变这一结局能力的人却任由他们走向了死亡的深渊。
那样的故事是惨烈的,但是那样惨烈的故事却还在继续,此后数年安圣熙救过无数的人却唯独没有救过十方的人。
每一个受过安圣熙恩惠的人都会告诉你一句话,凡十方人士概不相救,凡雪镇故人概不相留!那些故事里有很多人出现过,但是那些真正出该出现在故事中心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出现过,比如说安央熙!
十年前的安圣熙身在千丈渊命悬一线,十年前的安央熙身在祠堂的石棺里生死不明,他们何时重逢,何时相聚,她却不敢想!
“因为那些故事离我太遥远了,我听到那些故事的时候已经是数年后,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故事里的安圣熙是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我一直找、一直找,却始终找不到她,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出现了,就在数月前”
少年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每一字每一句都化作刀剑刺向她心里,十年等待,十年找寻,可那时眼前的少年还不到十岁,这期间他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磨难、多少伤心、多少绝望……
颜熙闭了闭酸涩的双眼,“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
她终于明白安圣熙为什么要冒险送他来十方,不过是怕自己心软,不忍心下手训练他,却又不忍他一生碌碌无为,索性找个地方找些外人磨练他。
十年光景,你竟然想用这种方式补偿?
“可是你要相信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安央熙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这个人对他有恶意的话,在蚕茧居就可以下手了,“当然,我对颜老师也没有恶意,所以能不能请你忘记我和圣熙的身份,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学生,其实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学生,至少我是。”
良久的沉默笼罩,颜熙一动不动的盯了少年很久,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透过光阴的罅隙寻找往昔的记忆。
“好,我答应你了。”
她无法拒绝这个人,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暖,无论时光如何翩跹,无论世事如何跌宕,有些情有些缘总是伫立在心的中间。
“你想留在十方,要记住一件事情,不要靠近十方圣学院的校长。”
别墅里,灯火下,茶香浮动;青丝绳,碧玲珑,笑声满堂。
因为沈银河的到来而显得格外热闹的大厅里却少了安家两姐弟的身影,书房里安圣熙看着少年无辜的表情而陷入沉静。
“她真的这么说?”、
“是!”
“原以为会是个劲敌,如今看来却像个盟友。”
“世事难料!”
听他这么说,安圣熙不屑的摇了摇头,她倒是不这么认为,如果颜熙说的是真话,那么十方学院的校长就也极可能是雪镇的幸存者,甚至是当年那件事情的主谋之一。当年那些人背叛了族长的信任,辜负父亲的庇护,为了自己苟且偷生牺牲无辜人,如今即便活着也依旧难逃勾心斗角。
“哼,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内斗,毕竟背叛者总难逃被背叛的命运嘛。”
安央熙端着茶,细细的啜了一口,问道:“你有线索了?”
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安圣熙眉目如画,“一点点,十方圣学院的新校长是一个叫付铭昭的人,关于他的背景,最早可以查到的出处是第八区的绛州。”
绛州?
安央熙眉头一皱,这个地名还熟悉呀,在哪里听过呢?
安圣熙目色深沉,冷笑一声,“不记得了吗?当年我们有位伯伯再回到安家之前可是久居绛州。”
安央熙眼眼前付出一张阴沉的脸,是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而正是这个人提议选出“天罚”祭品的,间接促成安家悲剧的人。
“安明轩?你怀疑学院的校长是他?”
安圣熙似笑非笑的一耸肩,“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七年前我没有在雪镇见到这个人变成的尸体。”
央熙不知道她曾经为此而暗暗懊恼了多久,今生今世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会让她如此厌恶了。世人只以为安明轩顾全大局、大义没亲,而她看到的却尽是他见不得人的一面。
“那颜熙呢,你猜出她是谁了?”
央熙凑近她,神情关注的紧盯着她,安圣熙一指点住他的眉头将人往后一推,“没有,不过总归是和十方学院校长不和的人呗。”
最好他们狗咬狗,斗个你死我后,到时候她就省事了,她默默的在心里大小算盘,而安央熙那个不死心的却再次靠了过来。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人明明也是雪镇上的人!”
安圣熙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央熙不可抑制的惨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安圣熙冷笑一下,漫不经心的回答他。
“雪镇的人多了去,我都要记住啊!”
只要这人不挡她的路,她才懒得知道她是谁呢,不过……
颜熙这个人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在那张面具之下真的掩藏着一张她熟悉的面孔?
要不要找个机会摘下她的面具一观?
呀,这种恶趣味怎么有些像那些市井之徒呢!
“可我总觉得你忽略了什么事情。”
安央熙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边低低地呢喃,安圣熙一愣,抬眸看向她家小少爷若有所思的脸。
“什么事情?”
安央熙歪着头,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神情认真的说道:“为什么颜熙的警告不是针对你?”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为什么她救我的时候不留活口?”
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有这个是什么?”
一支卷轴被放到她手上,摊开,映入眼的是一张娇嫩稚气的脸庞,明净的双眼水晶一样,直直的看进人心里。
“小孩子?”
好可爱!
谁家的?
为什么和央熙小时候有点像?
安圣熙眨了眨眼,被自己脑海里一瞬间的凌乱打击到,像是被雷劈一样莫名其妙的浮出这几个不找边际的想法。
而且,还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