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在地板上呆了多久,也不知此心在煎熬中跌宕了多少次,但是她始终克制不了身体的战栗,直到夕阳的余晖凝在指间,橘红的光线刺痛双眼,她才艰难的坐了起来,窗外云霞满天,让她想起很久之前遍体燃烧的火焰。
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褚墨阳粗狂的声音,打破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可怕画面。
“你在吗?”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站了起来,默默的打开了门,门外的褚墨阳一脸不耐烦的看过来,嘴里也是絮絮叨叨的。
“你在干嘛?丢下学生跑来偷懒?“
颜熙眨了眨眼,自己好像真的这么做了,她头痛起来,惊惧之下连最基本的掩饰都忘了做了,难怪那人敢在十方的地盘上欺压她。
“对不起,突然不舒服,把他们忘记了,还在教室吗?”
褚墨阳冷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挑的老高,还在教室干嘛?一直实战课?那些菜鸟恐怕早熬成浆糊了。
“我已经让他们下课了。”
他随手扔过来一封信,颜熙看见熟悉的黑色信封双眼闪烁了一下,她知道这意味她要重新踏进腥风血雨中,什么安宁祥和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宛若浮云,飘渺不可及也。
褚墨阳打了哈欠,慢悠悠的说道:“校长让我告诉你,他三天后到学院。他到之后,你就可以启程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
橘色的夕阳在背后铺上一层繁复重彩的背景,像牢不可破的樊笼,她孤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微不可见的希望因现实的冰冷烟消云散。
她双手僵硬的关上房门,直直的跌坐在地板上,双手微微的战栗着,她紧紧的咬住下唇,直到沁出一丝殷红。
她心里的恨意泛滥,强烈到双手不自觉的紧握住了门把手,她半跪在地板上,默默的告诉自己,打开这扇门,她要找的人就能见到!
生也好,死也好,同去同归!
好过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生不死的徘徊!
然而那股恨意渐渐被心底的冰冷消磨了,她重新跌坐会地板上,双手紧紧的扣住面面具的边缘,既不敢扯下来也不愿带上去,只能无声的哽咽,任由泪水泛滥,**脸庞,**面具,**一切的枷锁与诅咒。
窗外的天空橘色的夕阳无声的怒放,于她是无法逃脱的牢笼,于他是指尖盛开的鲜花。
花开于偶然,暗香却肆意。
少年目光所及处是面容清秀的少女呆愣的望着天,橘红色的光线在她眉睫上打了个繁复的旋儿,将她一瞬间的呆萌凝成纯净的画面。
少年的脚步顿了一下,便再没有抬起来,夕阳西下,鄂摩尔城繁华的街巷里,十方深蓝色的雄伟建筑外到处是入眼可及的婉约青柳。
青柳如丝,风骨却是干净的,汇成漫漫碧涛,在燃烧的夕阳迎风飞舞。红与绿之间,火焰与碧涛之中,她纤细的身影成为唯一的亮点。
如同星子,让人有接近的欲望。
但是少年没有动,他只是靠着十方高耸的深蓝围墙悠闲的欣赏这一幅美好的画面,因为她惊鸿一瞥的笑意而欣慰。
他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一念贪恋而去破坏别人安静的人,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将这一方宁静的天地留给她一人伫立。
然而仅仅踏出数步便听见身后嘈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恶意,破坏了难得的宁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时间总有那么多不识趣的人?
“哟,这不是冉明安吗?”
尖利的声音,不屑的语调让少年再次停住了脚步,也让青柳下的少女回转了心神,迎面走来的是三个身穿十方圣学院深蓝校服的人,新生入校一周后才会领到自己的校服,那么这些人应该是高阶段的学生。
少年伸手扣住背后的冰蓝匕首,并不是说凡是都要用武力解决,只是这些货色不给他们些教训大抵是过不去的。
冉明安默默的看了那三个人片刻,眼中泛起无奈,然后径直朝他们走去,在那些人轻视傲慢的眼神中毫不犹豫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几个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愣了一下,这丫头竟然无视他们?
“站住!”
一声愤怒之声在身后炸开,可那道如青柳一般孤傲的身影却越走越远,看着那三人狰狞的嘴脸少年不由得笑出来。
那三人自觉这样放她离开脸上无光,便冲了过去将人牢牢围住,与冉明安正面对峙的人是三个人中年纪最轻也最傲慢的,少年猜想他应该也是三人中家境最好的。
“冉明安,不认得我了?”
那人的眉毛原本就一高一低,说话时被他这样耍帅的一挑,更像两条爬错地方的蚯蚓,软软的搭在又窄又小的眼睛上。
他站在离冉明安很近的地方,双手平摊堪堪拦住她的去路,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和着酒的腥甜不可抑制的迎面扑来。
冉明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喜欢找她事的人,其实他不仅仅喜欢找她一个人的事,应该说这人的天性就是惹是生非。如果不是正巧他有一个当区长的父亲,被人打死的可能性会有多高?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有什么事?”
那人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神情不悦的说道:“还是那么没礼貌,看来你们族长没有好好教导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突然伸起,毫无预兆的朝她的脸扇下来,可是那一掌却没有落到实处,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扼制住,而另外两个站在冉明安身后、截断她退路的人早已经因为强大的法力冲击力飞撞出去,摔在一边的草坪上。
少年清冽的双眼冰冷的看过来,俊秀的容颜在夕阳的余晖里分外从容矜贵,他手上微微用力,那人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看来也没人教过阁下,女孩子的脸是不能随便碰的!”
那个人脸一阵白一阵青,咬牙切齿的看着,不甘心的怒吼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沉默无语的冉明安。
“他是谁?”
冉明安清澈的眸子看向他,三分无奈的低声回答。
“第九区区长陆兴的儿子,陆彦。”
少年轻轻的“啊”了一声,在陆彦傲慢的眼神里漫不经心的说道:“第九区什么人的什么儿子,这些我没听说过。能从我手里逃脱的只有一种人,就是实力比我强的人,你似乎不是呀!”
他的手突然用力,陆彦不由得惨叫一声,满脸都是冷汗,他因为忍受不了的痛苦而单膝跪倒在地上。
少年这才松开了对他的扼制,文质彬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刚才差点折断别人胳膊的事情是个错觉一般,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临走不忘在他耳边留下低声细语的威胁。
“我叫杨曦,记住了!”
陆彦一瞬间逃离了他身边,站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怒视着他,少年知道这人是一定会记住他的,也就稍稍安心了,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之争而为她留下后患。
“小子,你等着!”
陆彦尖利的叫嚣后飞速的逃窜了,看着快速消失在夕阳余晖里三人,少年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结下一个冤家!
这注定不会平静的学生生活呀,还要给他多少惊喜?
他侧目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少女,看着她眼底同样的无奈,忍不住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没事吧?”
冉明安摇了摇头,她没事,而且陆彦他们也伤不了她,她无奈的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姓陆的人,未来大概会有很多的麻烦吧。
“没事就好,赶快回宿舍吧。你一个女孩子呆在学院外总归不安全。”
冉明安听到这句少有的关心她安危的话语愣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已经知道她来自何处了,为什么还会表现这么平淡?甚至会关心她是否安全?
“我没有住宿舍……”
她近乎无声的呢喃请夕阳的清风中渐渐消散,少年听到这句话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涩,他大概能猜出她不住宿舍的原因了。
“你在鄂摩尔城有住所?”
住所?
冉闵安无奈的笑了一下,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必定不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还有一种叫“蚕茧居”的群居客栈。
一个人一个月仅需一颗白水晶,管吃管住,有床有铺。
除了人多,环境不佳之外无其他令人不满意之处。
“你不会是住在蚕茧居吧?”
出乎预料,蚕茧居的名号居然出这个少爷口中说出,冉明安这才露出了属于惊讶的神情。
还真是这样呀!
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以前也曾在蚕茧居住过,可他是个男生,和一堆那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起也不觉什么,顶多就是晚上很吵。
但她不同,那地方岂是双十年华的女子能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