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尸王洞开始晃动，前方的人影也变得不太清晰。我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却已经分不清楚其中的意义。震撼着，我震撼着……
甄珍有喜了？有喜了？天啊，这不是真的吧？……我心里顿时起了个疙瘩，感觉这件事情匪夷所思。至少，我和甄珍相遇相知尚不长久，以前的事，我怎会知道？莫非，她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情人？……可是为什么她还选择我？她这样做又为了什么？
独牙惊喜的样子让我感觉龌龊，有种绿帽子灌顶的错觉。可是他只顾着高兴，却忘了僵尸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不可能有生孩子的本事……何况，和甄珍之间做过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这是真的，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你……你……”青莲忍不住问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着青莲，我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并不需要解释，再多的话都是多余，也显得苍白无力。挣扎了片刻，我淡然道：“莲，我做僵尸二十年了……”
“磨牙……你看你说的，快进来吧……做个现成的……多好啊，快进来……”独牙忽然也想到了什么，忽然闭嘴。
听到这里，心里拔凉拔凉的。一丝酸楚在胸腹中回荡着，牵引着，搅起了撕心裂肺的痛。虽然我和甄珍并没有什么夫妻之好，但感情的占有欲让我觉得此事不可原谅，我……还有必要去见她吗？
“相公……此事有些蹊跷，或许独牙是跟你开玩笑吧……不自己去看看，你在这里怎么去想都是枉然，不是吗？……”青莲温声道。
是啊，不进去看一下怎会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独牙的样子绝对不像是骗人，应该真有此事。因为，独牙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甬道依然神秘带着漆黑，身侧的青莲有些恐惧，步幅凌乱，适应不了这种黑暗。逐渐地，到了尸王洞深处，壁上的明珠照亮了景物，也照亮了我们三个……
“哇，好漂亮啊……”青莲被壁上的夜明珠吸引，摆脱了刚才的压力。她的眼中充满了惊奇，莲步轻移跟在我们身侧。
“你进去见到一屋子僵尸，就不会觉得漂亮了……”我淡然道。
“啊……”青莲纳纳地说不出话，有点委屈。
“磨牙，你这个臭小子……没事儿别吓唬弟妹呀……”独牙说完，用手指从墙上扣出一个硕大的明珠递给青莲道：“弟妹……你拿着这个，就不会害怕了……”
“哦……谢谢……”青莲悄声道谢，默默地接过明珠攥在手里。
再一次到了公主的石室门口，我已经快按耐不住冲动的情感，快要爆发了。忐忑的心思让脚步不能再前行，压力也越来越大，快要喘不过气来……
“公主，你看看谁来了？……”独牙在石室里大声道。
我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感觉有些晕眩。在这当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停立在门前几乎虚脱，无法再往石室中前进。身侧的青莲牵着我的胳膊，也不说话，依然深情的望着我。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鼓励，也看到了关心……但是此刻的我，失去了勇气。
“磨牙……还可以这样叫你么？你告诉过我这个名字……进来吧，我知道你在门口……我和甄珍已经知道了那是误会，对不起……我们原谅你了，希望你也原谅我们……好么？……如果你原谅我们，就快些进来……”这是心声，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心声。 终于，我鼓起勇气，蹦了两下到了室内。青莲并没有犹豫，跟随在我的身边站定……
满屋子红色依然醒目。公主立在不远处的床边观望着我，独牙看着躺在床上的珠儿……还有她，甄珍，坐在床沿上侧身照顾着珠儿。我确定了一件事情，甄珍的肚子，真的微微隆起……那是怀孕的征兆，假不了。我妻子在死前，就是那个样子……
我颤抖着，说不出话。凌乱的心情在挣扎，挣扎……青莲芊芊的手指抓着我的胳膊，让我的心有着些许依靠，还不至于迷失自己……
“她是谁？……”公主审视着青莲又传来了心声。
“她是我的妻子……前世的妻子……”我终于可以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之前所有对感情的奢望，自看到甄珍的那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磨牙……你磨蹭什么？快过来看看你这两位娇妻啊……”独牙没有回头，看着珠儿冒出了这么一句。看样子，他好像没有感受到此刻感情复杂的严峻。
唉，有时候好羡慕独牙。不用为这烦琐的感情烦恼，也不用惆怅抉择的心痛……甚至，我希望自己不要懂得爱情，像独牙那样自由自在，该多好啊……
“磨牙，你先忙着……有甄珍照顾着珠儿我放心。不耽误你了，嘿嘿……好嫉妒你呀，美女如云，哈哈……”独牙说完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闪身出去，把我自己丢在这里。
我的心猛地坠入了冰窖……独牙一走，我的压力更加繁重。唉，独牙啊，你太天真了……嫉妒？我倒真希望咱们换换位置。毕竟，熊熊的火焰永远也体会不到灰烬的感受……
甄珍听到了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她憔悴的脸孔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苍白的脸没有以前的红晕。可是她的眼睛，却幽深凄迷更加多情……我被她看得心慌，不敢再正视下去，艰难地把眼睛挪开定在一个不远处的位置，双目茫然起来。甄珍，你受苦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眼睛有些酸涩。
“是啊……她受苦了，她非常需要你啊……”公主的心声又传来。
此刻，我的心似在火炉里熔炼……确切地说，石室中有四个美丽的女子。其中的三个正在盯着我看，如果有什么差错，说漏一句话，都极有可能伤害到一个……
我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音。思绪混乱地一塌糊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情僵在那里无法收回来，我不住地摇头，却也不晓得该怎样自处。
青莲或许也理解复杂的状况，并没有依在我身侧，只是在我身后默默地站着，像是一个忠心的随从……对于她的理智，我非常感激。如果她仍然跟我粘在一起，不知道甄珍和公主会如何想……
“对不起，公主……是我伤害了你们，请原谅……”我用心声告诉公主。
甄珍没有说话，咬了咬干得破皮的嘴唇，用一只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她缓缓地向我走来，身体晃动着有些踉跄……甄珍每迈出一步，我的心就跟着颤动一下。她一点点一寸寸地靠近，越来越慢，也越发地艰难。我停止了呼吸，思想伴随着她的脚步开始浮动……
如果说坚强，我不知道甄珍的毅力为何如此强大。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好想过去扶住。但是，这个时候，我不可以动作，也不能动……
“你还好么？……我们都很想你……”甄珍用手捂在我张着的嘴上，凄楚地说。她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簌簌地滚落，扑进了我的怀里……她抽泣着，拳头无力地在我肩膀上捶打。发泄着她的悲伤，也发泄着她的思念。甄珍哽咽道：“你为什么要走？……就算我们误会你，也是因为爱你啊……你忍心离我们而去么？你好狠心，为什么要走？我好害怕你不再回来，真的好害怕……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下去，活得还有什么意义。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她哭述着，抽泣打断了话语。她的身子轻颤着，整个脸埋在我的怀里。
我的眼睛也已经模糊，室内的红色成了一片朦胧。好想和她一样哭出声来发泄多日的情感，好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拿来给她抚慰伤痛……如果能这样一直拥护着甄珍直到永远，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那该多好……可是，我忽然觉察到石室中不止我们两个。我看看公主，又看看青莲……
紧闭眼睛，我挤出了里面漫溢的泪水，才看清楚她们的神色。公主和青莲的眼眶里都噙着泪珠在晃动，或许是被这场面感动。但是我从她们的眼神里读到的还有着一种渴望和冲动，也有着些须的不甘心……哀怨？羡慕？痛苦？挣扎……我茫然着，不知所措。只有一个僵硬的尸体，如何去同时安慰三个女人……就算只有一个女人，我想，自己也不可能尽善尽美地去呵护。面前，最虚弱的就是甄珍了……
良久，甄珍的悲伤伴随着泪水宣泄在我的胸口。她打住了哭泣，举目在我身上浏览了片刻，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又那么多的伤口……这衣裳，又该换了，我给你做了一件新的……”说完，她捂着嘴唇虚浮地又踱到床边，从枕头底下费劲地抽出一件淡蓝色的袍子。
“他和独牙刚才和东海的六太子打了一场，受伤了……咳咳……”青莲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激动牵引了她的伤势，咳嗽起来。
“你……你竟然和东海的太子去打？你不要命了？僵尸和正神打，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你这点功力就去送死，父王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给你治伤吧……”公主急迫地说完，到了我的身边，关切地审视着。
看着公主想吐出七彩神珠，我挥了挥手阻止她道：“不用了，我没受伤……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要紧……还有，我和独牙赢了，六太子让我们到十五去东海做客……”看到气氛并没有搞得一团乱，我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真的吗？你们赢了？……”公主紧张道。
“是的……否则我们怎么有命回来？……”说完，我和青莲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毕竟，场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青莲在这里能像个客人不被排斥，我心满意足。或许，青莲并不奢望什么，能在我的身边陪着，她也笑了……
“我给你换上吧……”甄珍此刻已经站在我身侧，举起手中的衣裳微微晃动了一下。
被她们三个围着，本就感觉非常难堪……如果再当面换衣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虽然感激甄珍的好意，但是我绝对不能再接受那样的服侍……
“你们三个现在应该沟通一下，说说话……我去找绿毛前辈帮我换吧……”说完我接过甄珍手中的衣裳，趁着这个机会，转身离开这个压力太大的地方……
石室中留下了莫名的甄珍，惊讶的青莲，还有摇头苦笑的公主……
在飞出石室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轻松，有种脱离牢笼的快感。但是，留下她们三个在里面，我多少放心不下……算了，就让她们去接受缘分的试炼和矛盾的洗礼吧。毕竟，三个和我有缘分的女人之间不一定融洽。如若她们可以共处，我能少顾虑些事情，也不再有什么遗憾。可是，假如真的不能在一起……我……唉，到时候再说吧。
眼前的独牙，让我耳目一新。如果不是他在说话，夸张的动作，我还真不知道身前的僵尸就是他。此刻，独牙穿着一身官服。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看那官服还算崭新，应该不是从别的僵尸身上扒下来的。我想，独牙也不会那么没有出息……
“尸王陛下，绿毛前辈……”近身后我先打了个招呼。僵尸无法多礼，恭敬地称呼一下也无人责怪。绿毛和尸王都站在独牙的面前，聆听着独牙的述说。被打断后，纷纷转向了我。
“恩，你终于有时间来了……哈哈……”尸王笑道。
绿毛赞叹道：“是啊，我和你们尸王正在听双英战太子的故事……呵呵，没想到你们两个同熬震之战，没有被打死，希奇得紧啊……哈哈……我和尸王都没有把握赢他，神就是神，不是我们僵尸所能比拟的。没想到你们不只是战胜他，还成了朋友……想不通，想不透啊……”
“巧合而已……”我闷闷道，想起刚才一战，心里还冒着冷意。看看身上的战果，我念及来此的目的。晃了晃手中的袍子道：“绿毛前辈，这衣裳……我自己，没办法……”
“呵呵……有功之臣，应该奖励……换个衣裳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还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我也是刚刚给独牙换上……你要是有他这小子脸皮一半厚……哈哈哈……”绿毛笑着接过了我手中的袍子。
“磨牙，看我的衣裳威风吧？……哈哈哈……我从镇子上的戏班子偷来的，你要不要也来上一件？一会我帮你再去拿一身……”独牙笑完顿了顿看着袍子问道：“你这衣裳是甄珍为你做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好奇地问独牙。
独牙嗔道：“笨蛋……公主应该不会针线活，咱们来的时候你没有带这衣裳……我用脚丫子也想得出是甄珍做的。”
“哈哈……变种的僵尸就是不一样啊，脚丫子都会想事情……哈哈……看来我苦心培养你们是对的……”尸王忍不住插话笑道：“你们两个，一个机智多谋，另一个永不气馁，绝对是组合中的黄金搭档……毕竟，智慧和勇气往往比力量要强大得多。从你们和龙鱼以及六太子的战斗中就能看出来……努力吧，我绝对看好你们……是吧？变种小子，哈哈……”尸王说完对着独牙眨巴了一下眼睛，畅快地大笑着。
我们都随声笑了起来，气氛变得非常轻松，我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甚至，我刚刚开心地笑了……不知道公主的石室中情形如何，是不是也这样愉快呢？她们三个，能走到一起么？……
甄珍很细心，从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穿上正合适，大小尺寸都刚刚好。如果真要挑些缺点呢，我感觉穿在僵尸身上浪费了……
“后生可谓啊……”绿毛颔首道，“为了鼓励你们发扬下去，晚上我教你们一些法术……”
“谢前辈……”我和独牙异口同声道，表情里满是兴奋。
“有没有我的份啊？……”尸王悻悻问道。
“哈哈哈……尸王陛下，这你也眼红啊？……”独牙笑道。
“前辈又不只是你们的，我……我也有很多法术不会呢……”尸王羞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