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说实话,孩子。你的要求卑微,却难能可贵,可遇而不可求。你刚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不幸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难题。醒悟了吗?我会给你所有你渴望的,你只需要做以前常做的,听从命令即可。我们会让他们认识到错误,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战地医疗营地的对话
2050年瑞葵
十年前
帕特里克·弗洛
两声清脆的声响,两只放在十米外桌子上的铁罐头轻轻摇晃了一下。
“干得好!帕特里克,我发现你真是天生的射手!”帕特里克的叔叔一边鼓掌一边说道。
帕特里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是第一次碰枪,还是玩具枪,他只不过是对枪械很感兴趣罢了。这五天里,叔叔的礼物一直让他爱不释手,用叔叔的话讲,他进步神速。
“你们在这干嘛?”帕特里克的母亲突然出现,“艾维拉瑟,你在教他什么?为什么教他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不不,玛丽,这是非常有用的技能,”叔叔辩解道,“现在到处都是战争,会使用武器防身一定能救命的。”
“战争?那和我们无关,”玛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特别危险!”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了好吗?”艾维拉瑟十分着急,“枪子可是不长眼睛的,打过来的时候谁还管你是谁,他们只认胜利。”
帕特里克理解母亲,她毫无理由地排斥战争都是因为父亲。
帕特里克的父亲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伟人,一个至高无上的形象。这个名叫杰斯塔的男人,是合众国紧急维安州的特遣专员,负责应对各种威胁到国家安全的紧急情况。他曾经独身一人歼灭了一帮暴徒,十余名平民的性命因他的英勇而保全下来。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他就被派往前线参与作战,至今渺无音讯。
父亲展示过他的技巧,综合他的功勋,足以成为帕特里克梦想的人物。
“好,既然不想有危险的话,”叔叔继续说道,“那就跟我走,去那里的庇护所,就绝对不会有事了。”
“你哥哥调查过,艾维拉瑟,简直是邪教!是几千年前的帝国!屈服于他们,等于落后了几千年,要是他们掌握了世界,一切都完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玛丽。你看,战火随时波及到这里,唯有听我的你们才能很安全,你们母子两绝对不会有事。算我求你了,丢了性命你还有什么呢?也为帕特里克想想吧,他还小!”
“你说得对,”帕特里克的母亲转过头来,“回屋去吧,帕特里克,以后不要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了,好吗?”
帕特里克只好点点头答应了,回头向祖母的木屋走去。他中途又看了一眼,叔叔仍然在努力劝说着母亲。
一进屋,帕特里克便感受到壁炉传来的一阵阵暖意。他朝客厅走过去,只见祖母在壁炉边烧着汤,用勺子舀了一勺盛进碗里,端给了他。
帕特里克有些犹豫地接过碗,坐在身后的沙发上,一股气场迫使他乖乖坐好,等待祖母讲话。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乖孙,”祖母不紧不慢地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但你必须作出选择,而且要快。命运可是很爱折腾人的,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夺走你选择的机会。”
帕特里克只是微微点头,抿了一口暖身子的汤。
“所以,你觉得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你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们要去哪,你可要知道。”
祖母是听见了母亲和叔叔的对话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对帕特里克说。毫无疑问,帕特里克确实应该站出来,终结这场争论,决定他的未来。
“我觉得父亲一定是正确的,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帕特里克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你的父亲会怎么做呢?”
祖母的微笑依旧,而帕特里克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会如何选择——是听从妻子的建议还是顺应兄弟的好心。或者说,他会另辟蹊径,选择一条自己的道路?
帕特里克茫然地思考着,手中的碗渐渐见底了,他也没有察觉。
“小孩子应该多出去蹦蹦,,”祖母微笑着取走碗,打断了帕特里克的思绪,“不然可是会发霉的。”
帕特里克没多想,离开了木屋,漫无目的地散步。当他听见麦田里的争吵声时,脚步不由得加快了,想着将烦躁的情绪全部排空。
一味走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什么时候走出麦田,又走出麦田多远,他只知道当他停下的时候,周围都是绿油油的高杆植物。帕特里克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作物,他只觉得这很棒。
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鼻而来,一阵清新感,着实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功效。帕特里克将大脑放空,干脆不去想,一味享受着当下。缺少了虫鸣,周遭的环境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完美。帕特里克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终于听见了一点响动。
好奇的帕特里克按耐住跳出去的冲动,轻轻拨开面前的作物,一点一点靠近声源。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帕特里克靠近,仍然缓慢地在田里一步一步向前。
越来越近了,帕特里克看见了一根金属管一样的东西,悬在半空。只见这个物体很平稳地向前移动着,帕特里克怀疑即使有千斤重的铁砧压在那上面,他也不会往下低一下。
他定睛一看,发现钢管后组合着木质的托座,向后延伸的整体非常眼熟,让帕特里克不寒而栗。他这才发现是一个人,正稳住钢管向前行走。
那分明是一杆枪。
帕特里克一下子吓懵了,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他从没想过会这么近,枪支也好,士兵也好,战争也好……
僵住的四肢又能动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走开了,帕特里克的心情有所平复,全身被汗浸湿了。恐惧与复杂的想法一下涌了上来,帕特里克在不知如何反应的状态下往木屋的方向飞奔起来,心底一直重复着:一定要赶上!
拨开绿色的植物,一脚踏进金黄的麦田,放眼望去,前面还没有任何人,更别说持枪慢行的士兵。
还不算晚!
他跑着,寻找叔叔和母亲的声音。他们理应很容易找到,声音不小。或者他们吵完了,回家里去了。
“嘿!”他喊道,喘着粗气。
他期待他的叔叔或者母亲能回应他。
“嘿!”
“嘭!”
一声枪响,打碎了帕特里克的希望。
“不!”那是叔叔的喊声,“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叫你们下手,混蛋!”
帕特里克来到了他叔叔的身边,双眼空洞地看着叔叔怀里的躯体。那曾是他的母亲,只不过没有胸前那圈黑洞洞的窟窿,他的母亲也不会这样可怕地大睁着双眼,瞪着他。
悲伤和愤怒吞没了帕特里克。
“是你害死她的吗……”
“什么?不,孩子,我只想保护你们……”那个男人辩解。
“是你害死她的吗!”悲伤与愤怒。
“冷静点,帕特里克,我只是想……”
“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害死她的!”歇斯底里。
“我没想这样,帕特里克……”
“把她还给我!”伸出手,往前走,“把她还给我!”
“你不能再往前了!”
“把她还给我!”
“嘭!”
温热的液体溅了帕特里克一脸,他本能地想去摸,却感受不到自己左臂的存在。他转头看向一边,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正安静地躺在麦田里。
到底是失血过多还是临近崩溃?帕特里克不住地颤抖,双膝跪在了土地上,喉咙深处发出出生以来最原始,最大声的尖叫。
“嘭!”
帕特里克彻底倒下了。
周围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