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位于西方之地,距中原千里,本不过是一座景色奇秀的山脉,名声不显,但后来却因为山上的天音寺,成为了天下闻名的佛门圣地。
尤其是近百年来,天音寺的名声越加的显著,不远千里前来天音寺礼佛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须弥山的山下的西山城,也因为天音寺的缘故,原本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所在,经过百年的佛教渲染,竟生生成为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城池,虽然比不得中原的河阳城那般宏达,却也不输于东海的昌和城了。
西山城占地颇大,人口数十万,因为来往旅客较多,所以城中分布着很多的客栈酒楼,档次高低,不一而足。
城南是西山城最为热闹的所在,而城南一家名为宾来楼的酒楼,也是西山城最为繁华的酒楼。
在宾来楼一间安静的雅间中,两个衣着奇怪的年轻男子正挨着一张桌子旁相对而坐。
两个男子,一个一袭白衣如雪,锐气逼人;一个一身黑袍如墨,神色阴郁,如此鲜明的衣着,在这酒楼中也算是极为刺眼的一道风景了。
白衣男子缓缓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对身旁的黑衣男子道:“小凡,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坐在一块吃饭了。”
黑衣男子也端了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道:“十多年了吧,自打我们从流波山回青云后,就再也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张小凡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最近还好吗?若是没地方可去,大可以去我那边待上些时日,这么些年了,早该让碧瑶给你敬杯酒了。”
按照草庙村的习俗,男女成婚,新媳妇儿得要向丈夫的兄弟们敬上一杯米酒的。林惊羽是张小凡最好的兄弟,自然是不能免去的。
说起家乡的习俗,林惊羽难得地笑了笑,道:“我打算此事之后,便搬回草庙村居住。若是日后得了空,我一定过去看望弟妹。我还要尝尝看,这十多年,你的厨艺到底有没有退步。”
提到草庙村,张小凡的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那段尘封在他脑海中,最不愿回首的往事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鲜血,白骨,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那如梦魇般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许是感觉到了主人心中的暴戾,原本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噬魂棍,竟也散发出了诡异的玄青色光芒,透出阵阵寒意。
张小凡端起酒杯,伸向林惊羽,寒声道:“惊羽,干了这杯,我们兄弟一起杀上天音寺,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林惊羽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神色,点了点头,道:“好,干了这杯。”
说完,两人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饮罢,张小凡放下酒杯便想要站起来,可就在他双腿刚刚用力的一刹那,小腿忽然一下子软了下来,感觉提不上半点力气。
很快,这种麻软的感觉便蔓延到了全身,张小凡一下子手脚发软,整个人瘫在了桌子上。
“惊羽小心,这酒,这酒有问题!”在魔教里待了十多年,张小凡一瞬间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费力地出言提醒林惊羽。
“我知道。”林惊羽低头看了眼酒杯,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张小凡的身边。
林惊羽可以站起来!他居然没有中毒?
张小凡惊讶地看着林惊羽,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安。
林惊羽淡淡一笑,弯腰靠在张小凡的耳边轻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因为这酒里的迷药就是我下的。”
张小凡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好兄弟居然会对他下药。
张小凡盯着他,虚弱地质问道:“为什么!”
林惊羽轻轻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愧疚与关心:“因为你不仅是草庙村的遗孤,不仅是我林惊羽的兄弟,你更是碧瑶的妻子,更是你们快要出生的孩子的父亲,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责任要负,你不能死。今日的事情,太凶险了,我一个人去做便好了。你就在客栈老老实实地歇着,等我回来找你。”
天音寺高手众多,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以张小凡此时此刻的身份,林惊羽绝不会任由他放弃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涉险。
“这个仇我来报,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父亲吧。”林惊羽轻声叹道。
“林惊羽,你是个混蛋!你居然想抛下我独自一个人报仇!”张小凡知道了林惊羽的计划,不禁叫了出来。
张小凡一边嘴上说着,一边运转着周身的真气,试图尽快复原。
林惊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将张小凡慢慢抱起,往客房走去。
走到客房,林惊羽一边将张小凡轻轻放到床上,口中一边道:“小凡,你不要挣扎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迷药,这个我从合欢派手中取得的软骨散。你喝了它,你至少两日之内无法动弹,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我会安排人每天喂你吃饭,饿不着你。”
张小凡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林惊羽的话,心中大急,骂道:“林惊羽,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从小你就喜欢欺负我,现在还是这个德行,你去送死吧,一个人去送死吧!”
张小凡一边骂着,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惊羽微微一笑,用自己的衣袖替张小凡擦了擦流出眼角的泪水,缓缓道:“小凡,我若活着,自然没有什么说的,但我若是死了,记得把我的尸体带回草庙村,把我和爹娘安葬在一处。”
说着,林惊羽又掏出了一封信,塞到了张小凡的怀里,接着道:“替我把这封信交给雪琪,告诉她,今生我对不起她,若有来生,我林惊羽定要娶她为妻。”
说完,林惊羽转过身去,慢慢走开了。
看着林惊羽离去的背影,张小凡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疼痛,就在林惊羽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张小凡忽然哭着开口道:“惊羽,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些话我一句都不会转达,我要你自己去和陆师姐说。”
林惊羽的身形微微顿了顿,淡淡一笑,离开了。
客栈的门外,阳光下的林惊羽抬头望着云雾中依稀可见的须弥山,轻声地自语道:“天音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