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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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兄弟牵手

第一个月照顾母亲固然是大国大哥金建国。

金建国没有结婚,就没女人帮忙搭手,儿子干不了女儿的活。他除了抢着做老人周边一些事外,例如母亲换洗内衣,洗澡等事,还得请弟妹张英帮忙。

晚上,他把母亲第二天要用的药,要吃的东西,详细写在纸上,天麻麻亮就出发,从镇上回来太阳才一竹竿高,然后忙着打扫院子,清洗衣物,煎药,做早饭,不许弟妹张英再帮忙做事。

“弟妹,您给娘洗澡已经帮我大忙了。”好像张英占了不少便宜似的,他话里有话的说,“其它事您不得插手。”这话听来就是命令,也是当大哥的权威。

其实,金建国是怕二弟和弟妹把他对母亲的那份仅有的孝道给剥夺去了。所以在照顾老人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得非常小气和吝啬,怎么也看不出在深圳是个老板。例如给母亲洗脸,给母亲端饭送茶,给母亲洗脚,给母亲兑洗澡水,给母亲准备干净的衣裤,给母亲铺床铺-----。在他照顾母亲的期间,从早忙到晚,绝不要金国泰夫妇插手,还掏钱给母亲屋里添了电器。

就说每天三餐,他要看着母亲吃好饭,吃好药,自己才去吃饭休息。天晴,他还牵着母亲在村道上、院坝里、槐树下走;要是遇到刮风下雨,他就陪着母亲坐在前门口,或是椅子上,望着窗外樱桃树帮母亲回忆那些难忘的岁月,或者陪母亲看电视,母子俩像一对亲密朋友,有说有笑,形影不离。

一月里,赵桂芝的身体总有那么几天极为不适,不是不知不觉尿湿裤子,就是便在身上,本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身就弄脏了,往往闻到异味,才赶紧找来干净衣物换上。医生说是大小便失禁,山里人却说是上天考验儿女的孝心——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年复一年的勤快。

孝顺的子女总是千方百计把关怀变成温暖,让温暖去疗养伤痛,使病人从绝望中健康起来。金建国正是这个孝顺的儿子,总是一丝不苟把老人尿湿的衣裤和床单搓洗干净。夏天在太阳下翻来覆去晒,冬天拿在手里烘烤。没有一点异味。

山里人睡的是柴床,铺的是稻草,垫的是棕垫,盖的是棉絮。赵桂芝大小便失禁就会将衣裤,床单,稻草,棕垫,棉絮湿透一大片。金建国几乎天天要洗床单,衣裤,天天要抱出铺草和棉絮到太阳底下翻晒,或是放在自制烘架上烤干。从不感到繁琐,从没有抱怨和嫌弃。只要能为母亲做事,不停的做事,那就是他的荣幸。这就是山里免费的护理工作者!

张英远远的望着在井边洗晒的金建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被金家子弟的这一幕深深的感动了。在窃听器里,我找到了张英感动的原因。如下:

“女儿不一定能做到的事,金家儿子却做到了,是什么让他们做到了这一切?我做金家儿媳妇,嫁给一个善良的大家庭,算不算失败?”

一天早晨,金建国正蹲在井边低头给母亲洗衣裤,全神贯注,不发觉金国泰夫妇突然站在他面前。他们像两个换岗的哨兵,严肃的对他大声喊道:

“大哥,今天是四月一号,该我们服侍娘了!”

金建国猛地抬起头,望着二弟和弟媳的眼睛就像望着刺眼的太阳,一片茫然。

兄弟二人相互望着,在心里交战,在旁的张英趁金建国不留神,像饿狗抢一块骨头那么机灵,将装满衣裤的木盆端过去,坐在一边搓洗开来。金建国见自己面前的盆子被弟媳抢走,他想伸手去夺,觉得不雅观,不去抓,心里有一万只老鼠在撕咬,十分难受。伸出去的双手暴露在空气中,一动不动。他那窘迫的模样,就像绵羊咬着狼匹悬浮在空气中的狼抓,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含着泪,看着张英手里的活,恳求道:“您们就让我多做一点吧。”

金建国话语里有话。他的意思是说:“你们长年累月照顾娘够多了,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个人良心。现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多为母亲做一点,填补一下心里的亏欠。如果我再不为母亲做一点事,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窃听器里,我还找到了金建国对金国泰夫妇说过的一段口话,如下:

“二弟,弟媳,我求求您们,让我不停地为母亲做事吧,这样我的心里才感到好受,才觉得舒服,才觉得踏实,你们就让一个不曾孝道的大哥为母亲多做一点好不好?我求你们啦!”

金国泰铁面无情,坚定不移的对他说道:“大哥,这是不行的!如果我们把母亲推给你,上苍会谴责我们对老人的诚意啊!”

在金家,兄弟为什么要争着抢着为母亲做事?是为自己赎罪呢,还是做给自己的良心看?还是做给金家后人看?他们做的这一切,难道是为了应付头顶的窃听器吗?

金建国看着二弟和弟妹的眼神告诉人们:他的心里有一万个不开心。我从窃听器里找到了金建国不开心的理由。如下:

“二弟,你和母亲生活了一辈子,现在照顾母亲的事就让我来做,这并不过分吧?你们可以休息,或者去田里地里忙庄稼,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争?为什么要来跟我抢?这点小要求,你们都不答应我吗?你们成天大哥长大哥短的叫得亲,莫非虚情假意?既然我是你们大哥,你们咋就不理解我的心呢?咋就不让我为母亲尽心尽力呢?这些年来,你们要钱要物我吝啬过吗?你儿子读书工作我没出力吗?今天当大哥的有事求你们,二弟弟媳,你们咋就不顾及弟兄感情了呢?你们端走的看来是洗衣盆,其实夺走了我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啊。既然你们不认我这个当大哥的,那就莫怪我不认你们这个弟弟和妹妹了。”

金建国双手往膝盖上一按,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朝院门走去。出大门两步,他气愤的回过头,怒视金国泰夫妇一通,就气冲冲走开了。

此刻,院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樱桃树呆若木鸡,井水无精打采,乌云又低又沉,凶猛的撞向赤北山顶,大卸八块滚落在翠柏和松林之间,宛如一个个肿瘤。

窃听器发出声音:“兄弟切莫相让,要真枪实弹干起来,挣当首领。我们很愿意为你们空投!”

金国泰没有搭理它,赶紧跟出来,并肩站在大哥身边。

兄弟二人站在大水井旁一个大石头上,望着赤北山,谁也没讲话,谁也没看谁,谁也没动,沉默了许久,金国泰才哽咽着对金建国说道:

“大哥,母亲说不定那天就没有了。您都知道为她做些事,我也是她的儿子,也想为她做点事。现在,我们除了为娘做点事外,大哥,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母亲吃的苦遭的罪,大哥,您心里比我清楚啊。大哥,现在母亲最需我们,我们谁也不许后退啊。大哥,我的心白日昼夜也不安宁啊!”

兄弟二人望着远处的赤北山,好想把心里话全说给彼此听。但是,他们谁也不再讲话,谁也没看谁,谁也没动,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谁牵了谁的手,兄弟俩的手紧紧的扣在了一起,就像交制的铁链,就像麻绳打了死结,没法分开。

兄弟二人谁也不敢看谁,谁也不敢说出第一句话,泪水已经灌满了胸腔,噙满了眼窝,如果兄弟二人一对眼,豆大的伤心泪一定会滚落出来,兄弟二人一定会抱着痛哭,一定会对着赤北山怒吼,把脚下的大石头跺得粉碎。所以,兄弟二人没松开手,把要说的话默默的传给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