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仰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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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正月初六的幸福感觉

正月初六对我来说是个很长的日子。这天在乡下,清晨六点多我就起床了。平时我是个贪睡懒觉的人,在这春节长假期间,更像孩子般地早上赖床,日子也就显得短了。年前在一个电视节目上,听一个名人破译“幸福”的密码,听她讲什么是幸福,什么是苦难,人怎样才能获得幸福……很有醒悟,也很有些疑惑。春节期间闲着,那个有关幸福的问题免不了有时会在脑子里萦绕,并胡乱地想:我这么多年的生活,是幸福着,还是痛苦着?

已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上班,今天我必须搭车返回一百多公里外的城里。只要有事情,我的生物钟就表现得很不一样,不用闹钟提醒,也会准时醒,然后起床。今天就是这样,我醒来,然后起床。也没闲工夫去想那个“幸福”或“痛苦”的问题。这样,正月初六对我来说从早晨六点钟时就开始了,所以我说,正月初六是个很长的日子。

其实今天我在还没起床时就好像醒了,耳边有个声音在说:今天车子一定很忙,不知道你搭车会不会很顺利?这是母亲的声音。母亲就睡在我身边,当然,也可以说我睡在母亲身边。自从到城里工作,我每年都回到乡下陪父母亲过年。现在父亲不在了,我仍然陪着母亲。母亲八十六岁了,很健康,令我高兴。我在似醒非醒中听到这声音。难道母亲在说着梦话?还是她在梦中都牵挂着我的行程?迷糊中,我没有回答,但我还是准时醒来了。

母亲也起床了,她又说:今天车子一定很忙,不知道你搭车会不会很顺利?这显然不是在说梦话,我也真正清醒迆听到了。我对母亲说不要担心,我肯定会很顺利的。

早晨升起了太阳,但很冷,屋瓦上结着很厚的霜。但正是这厚厚的白霜,送走了一个夜晚。村里许多人都起来了,赶早去给亲戚拜年,微风吹着,很冷的空气中,脑子似乎格外清醒,眼前的一切也格外清新明亮。尽管很冷,但早已经是春天了,年前就立春了,因为立春早,报纸上专门强调,农历的2010年是从正月初一算起的,这个说明有必要,也似乎没必要。总之春天来了,春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应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样想,眼前的一切便都变得异常地亲切了——我看着一切事物,所有事物仿佛也在深情地端详着我。

吃过饭,我就到小站路边等车。这里不是车子的起点站,我清楚,春运期间,不在起点站搭车是有些麻烦的。但我表现出不急不躁的样子。路边和我一样搭车的人很多,尽管他们与我搭的不是同一站车,但有他们陪伴着,还有路上那么多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车流,我有一种不可言喻的自信心。我正想和身边的那个人搭讪几句,但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那人脚下,那人上了车,接着,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然后车开远了,过程似乎很简单。

我仍然耐心地等着。等待有时可以是一种煎熬,但在等待中,也让人清晰地看清时光,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一辆车终于幵过来了,我一招手,车停了下来,为我一个人停的,接着我就上了车。因为前面的等待,在车上一坐稳,我就得意于今天的好运气。

车在公路上飞驶,而在我眼前,时光却变得缓慢了,我有足够的闲暇想些轻松的问题,比如刚刚在乡下过的年,还有拜年。一想到拜年,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家亲戚来,这在潜意识里一定与我的行程有关。我的一位表哥住在潜山县城,而我乘坐的车马上就要经过潜山县城了。忽然,我就改变主意了,决定在潜山县城下车,给表哥一家拜年后再搭车回城——再搭车一定不成问题,潜山县城是整个行程的中点,但也是这里的起点,我在这再搭起点车,不会有任何麻烦的——打下这个主意后,就像刚上车时那样,我有了另一种得意。

下了车我就往表哥家走,边走边想表哥一家。表哥曾在县剧团工作,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记得小时候我常跑到表哥家来,让他带我看戏,看他弹琵琶,我在看戏时总是傻乎乎地笑。有一回天很冷,表哥表嫂工作忙,让我带他们的几个孩子去电影院看电影,看的是杂技影片《空中飞人》,散场时才发现比我更小的那几个孩子早就溜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电影院里傻乎乎地站着—现在,我一边往表哥家走,却又像是走进自己的童年。

其实,童年时那几个比我更小的孩子都已经和我一样,不再是童年了。来到表哥家,我们忆起童年的时光,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表哥曾弹过的琵琶挂在屋子的一角,望着琵琶,耳边似乎就响起表哥弹的琵琶声,又恍惚觉得,我们的童年都被那动听的琵琶声所收藏。吃过饭,一个当年比我更小的孩子要开自己的车送我回城。我谢绝了,就像当年我带他看电影他偷偷溜走一样,我此时执意要搭车回城,并强调我搭的是起点车,会很顺利的。

后来证明,我的确是很顺利的。一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打电话,并告诉她我中途去给表哥一家拜了年。母亲问:“表哥一家高兴不高兴,你路上顺利不顺利?”我说高兴,都高兴,我也很顺利!放下电话后,一种幸福的感觉顿时充溢着整个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