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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炉火,一窗雪

苏浣纱回到三河镇的时候,十天已经过去了。她其实是在龙一疗伤起来之前的最后一刻离开的,走在密道里的时候,她还能听到他叫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即将恢复到原来的生龙活虎了,她就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无法适应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单独面对一个男子,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整个山庄似乎早已冷却,看起来,大火并没有将山庄彻底的烧毁,天空正滴滴答答的下着雨,或许是这场雨早早的浇灭了那场人为的大火吧。可是,烧掉了一半的山庄更显得破败凄凉,苏浣纱第一眼重新看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很痛,一种无可救药的哀伤包裹着她。原来不只是人活着不容易,这世间的万物,也都有它的命数呢。这座不知道是何人修建,又在何时荒废的山庄,已经在荒野中静谧的守望了很多年,只因为几个人偶尔经过的脚步,它就遭遇了一场更为深重的灾难。

苏浣纱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一股冷冷的空气刺得她的鼻腔里生硬的痛。只可惜,她还来不及伤感,就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的一片黑影。那是一支曾经与她擦肩而过的马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又绕到了这里来,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帮她掩护了。苏浣纱没有立刻离开,她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在山庄的废墟中站了一会儿,当那支马队正在向山庄靠近的时候,她才飘然离去。她是有意让他们看到她的。而还在密道里寻找出路的龙一不知道,苏浣纱再一次救了他。

苏浣纱一直靠北走,带着长风帮的马队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靠着北面的一片巍峨的山势,才勉强的甩掉了他们。摆脱追兵之后,她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回到三河镇的那个客栈里,有一堆温暖的炉火,有一杯热茶,可以看到大哥那深邃而又坚定的眼神。快过年了,是的,算起日子来,就快过年了。她的亲人们都已经离她远去,现在,大哥就是她的亲人。

她想,早点回家。在她的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的把山河镇那个小小的客栈,当作她的家了。那里除了大哥,还有一个讨厌的池塘,还有沉默少语的杨大哥和温和亲切的秋姐姐,不知道那个扛着天大的一把刀的那个小孩还在不在呢?她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有意思,他老是在重复他的名字,好像生怕别人记不住他似的,关山渡若飞,呵呵。

可是,当她回到三河镇的时候,三河镇的灾变刚刚被控制下去,镇外垒满了新坟,整个镇子都笼罩在满天飞洒的纸钱和哭声之中。这让苏浣纱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当她看到脸色惨白,形容憔悴的郑诗络的时候,她感到心底一片杳无边际的痛。当她听到大哥用那沙哑而疲惫的嗓音,微笑着对她说:“累了吧,你先坐下来,用热水洗把脸解解乏。”的时候,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就这么平淡这么温暖的一句话,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她开始不怎么喜欢的花叹月,看起来都那么的亲切。

一场劫难,一番轮回。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他们的生活。年关近了,三河镇的集市上,也陆陆续续的摆开了一些买卖年货的摊点。这两天,苏浣纱和秋雨岚、花叹月三个人一道,不时地在集市里转悠。对联、富字、剪纸、门神、爆竹……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而原来的那个客栈,也就成了他们的家。在她们逛街买年货的时候,织烟织云和箜篌几个小丫头则忙碌着打扫屋子,装点房间。当客栈周围都挂上了红红的灯笼,当屋子的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的时候,过年的味道也就出来了。

客栈已经不再营业,不过池箬客正在盘算着过了年让它继续开张,就算赚不了钱,多少能维持些开销也好。他在镇北相中了一处宅院,喊价本来就便宜,说是那房子曾经闹过鬼,前面几任买主家里都出了事,三河镇的灾变之后,镇北的损失又最大,附近十几户人家都空了,再加上他们现在在三河镇的声望,那宅院的主人几乎就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银子,就把宅子送给了他们。

郑诗络和池箬客先去看了,其实那还是一处大宅子,远远看去挺气派的,就是门前长满了杂草树木,看起来很荒凉。进去,宅子修得也讲究,亭台楼阁什么的都不缺,还有些江南一带园林的味道。共有东西两套厢房,北面有小径连着一套单独的小院,正门进去的一间豪华气派的大厅,东西厢房之间还有池塘,池塘里立着一座单独的小楼,原来是做书房用的。此外厨房马概,一应俱全。宅子内外都长着许多大树,冬天里树叶都掉光了,那些枝杈奇形怪状的,一眼看上去是有些怕人。

他们打算过了年再把这房子收拾出来,就算是他们的家了。

这两天苏浣纱也陆续的把自己出去之后遇到的事情给郑诗络等人讲了,苏浣纱开玩笑说她还惦记着那一万两银子的酬金呢,池箬客则听说芳洲小客再度出现,自己却依然没有遇上,很是感到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花叹月没在,潇湘公子自命****,所谓****者,是不能让心意的女人在他面前难过的。

“芳洲小客?”在场的关若飞很感兴趣的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听起来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苏浣纱瞥了一眼池箬客,又看看关若飞,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所谓近墨者黑,看来就是这样了。”

池箬客则很无辜的看着她道:“妹子,这不能怪我,其实这些天这小子都是跟着大哥的。”

苏浣纱白他一眼,道:“找死,你敢拐弯抹角的说大哥坏话。”

池箬客无奈的道:“天地良心,我半点也没有这个意思。”

郑诗络温和的看着他们斗嘴,什么也没说,他的伤还没好,气色还是有点差。说实话,那一剑换了别人,怎么都撑不下去了,他还能反手杀一人,虽然那也很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而一向比较沉默的杨铁冰此时道:“那芳洲小客,和九鼎门似乎颇有关联。”

关若飞道:“很明显么,她处处都想的是找长风帮的麻烦,从大哥他们遇到她那一次就是。对么?这是刚听苏姐姐说的。那芳洲小客的意思很明显是想长风帮烂掉。这这个江湖上,这么希望长风帮倒霉的,我想也就非九鼎门莫属了。虽然说起来,他们都是正派中当今的台柱子,见了面还要称兄道弟的呢。我就看不惯这些家伙,要打就明刀明枪的打,搞些偷偷摸摸的动作,其实蛮小气的。”

郑诗络微微摇了摇头,但是也没说话。

苏浣纱看着郑诗络,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关若飞哈哈一笑,道:“我知道,大哥在想那个芳洲小客!”

当时他们几个人正围在一个火炉边烤火,苏浣纱找了一下没有找到称手的东西,要是能抓起一块正在燃烧着的炭的话,她一定抓一块炭超关若飞扔过去,这家伙也太讨厌了点吧!

郑诗络淡淡的道:“我在想,咱们能不能清清静静的过这个年。”

郑诗络这么一说,苏浣纱和关若飞都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窗外一片雪白,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雪来。苏浣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片的雪花飘舞着,觉得那些雪花就像满天的安安静静的精灵,它们是睡着了,一不小心就从天上的大床上飘下来了。外面的树上已经挂上了银装,没有风,一切都静悄悄的。

池箬客接着郑诗络的话道:“说得也是,长风帮的人来了,九鼎门的人来了,地火宫的人也来了。这地方虽然不是那传说中埋藏宝藏的雪山,但是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净土,他们有意无意的找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纱妹子,那个什么海帮的人要给你那个藏宝图,你怎么就没兴趣呢?要知道,那可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浣纱却早已经把龙一的那张图交给了郑诗络。此时苏浣纱就站在窗边,愣愣的看着外面的雪飞雪舞,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也没有听到池箬客的话。

关若飞接道:“苏姐姐那是高风亮节,你以为每个人都想你这样贼心满满?”

池箬客怒视了他一眼,道:“难怪小苏那么想打你,就你话最多!姓池的是个有名的大盗不错,可是自来盗亦有道,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有的东西,拿过来是很烫手的。”

关若飞道:“你也就是觉得烫手罢了,跟盗亦有道又有什么关系?”

池箬客不想理他,自顾道:“说起来,我这里也有张藏宝图,不知道和小苏得到的那张是不是一样的。”海帮龙一的那张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苏浣纱怀里的,别人是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被偷了东西,苏浣沙却是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被人塞了东西。池箬客说,要是人家想要她的命,她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完蛋了。池箬客说这话的时候苏浣纱心不在焉的,也许,龙以悄悄的把宝图塞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正这般心不在焉的吧。

他说着话,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拿出一张皮质的手帕大小的地图来。之前他被太乙教的道士捉住的时候,不知道这张图在不在身上,如果在的话,不知道他又是怎么躲过道士的搜查的。不过他是有名的大盗,他去偷别人的东西容易,别人要查出他的东西来,那可就难了。

这时候郑诗络也把苏浣纱交给他的那张图拿了出来,两相对照,可以大致的看出图上绘的是相同的一个地方,上面均写道“川西之尽,大雪山中,广目无边”十二个字。可是,这两张看上去很相似的地图,在上面的箭头指向和最终的藏宝之地的标注上,却完全是南辕北辙。

池箬客一看,不禁苦笑道:“看来,这么多江湖中人闻风而动的,竟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一个圈套。这两幅图看上去十分相似,藏宝的地方却标得完全不同,如果真按照地图去找的话,恐怕在茫茫的雪山中,不但什么也找不到,最终连自己都会被埋进这真假难辨的地图里。可是这两张图都已年代久远,是什么人早早的就布下了这个局呢?我当初搞到这张图的时候,还以为天下只此一张,现在看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