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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情仇,都放了如何

秘密?郑诗络叹了口气,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秘密?他没有兴趣知道什么秘密,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才他之所以愿意配合那个女人的自欺欺人,只不过是心存善念,不想在她临死前破灭她的幻想而已。既然她原本很清醒的,他又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呢。他也不需要解释,从那个女人最后的那句话和她的那种得意可以看出,他若是解释,反倒会证实她的想法。其实她会怎么想都不重要,那并不是他的事情。

“公子请留步!”看到郑诗络一言不发的准备离开,女人急忙开口叫住了他。

郑诗络停下来,问道:“需要我说实话么?”

女人似乎一愣,反问道:“什么实话?”

郑诗络道:“我粗通医术,你刚才只是回光返照。”

女人对这个问题倒似乎很看得开,道:“这我知道啊,我刚才就说,我要死了。嗯,所以,你只不过是看到我要死了,可怜我是么?”

郑诗络微微摇了摇头,道:“谈不上可怜吧。只是觉得有的事情本是举手之劳,如果能对人有所帮助,那也不妨一做。”

女人道:“你是说你只是出于好心?”

郑诗络听出她语气里有些嘲讽,微微有些不快,道:“不是,我图谋你的秘密,所以你最好面开尊口,以免泄露。”

女人笑了一下,道:“公子似乎生气了。”

郑诗络道:“生气谈不上,我还有别的事,少陪了。”这个女人就要死了,他又救不了她,他需要救的是池箬客,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他该走了。能不能找到醉红颜本来就是看运气,但认真的在山里找到有用的药还是可以办到,也是他必须办到的事。本来还担心这个女人若是死了,遗体会不会遭到野兽的啃食,不过她病倒在床上已经有几天了,也没见有什么事,那想来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再说,肉体不过是具臭皮囊,葬于土中,和葬于兽腹,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到郑诗络真的走了,女人发出了一声哀叫,这叫声嘶哑而又凄厉,声音中包含悲伤、怨怒、不甘、苍凉,每一种感受都那样的深重,她的气力已经不可能让这声音传得很远,但是郑诗络还是听到了。一个本来应该是倾城绝色的女人孤独一人在荒山里度过了芳花灿烂的岁月,到最后如此寂寞无助的死去,她的苦该有多深?她的怨恨该有多深?她始终守候在这个或许曾经温馨过幸福过甜蜜过的小屋里,她的期盼又该有多深?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期盼得到的依然是一片空无,她的不甘又该有多深?如她所说,她的守候还关系着一个重大的秘密,那她一直以来的压抑,又该有多深?生生死死,都是人间百态,可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深重的情感,她的生和死,便都显得那样的沉重。生,不得解脱,死,也不得解脱。

郑诗络已经走到了果林之外,却停下了脚步。他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呢?他不知道。不过她带有这样深的怨念,是不会安心转世轮回的,还是先将她葬了,让她入土为安吧。毕竟习俗人情都是如此。别的,就不是他能力所及的事了。

走回小屋里,那女人似乎已经死了,她躺在床上,双手伸向那无尽的虚空。郑诗络探了她的脉搏和鼻息,她确是死了。

“恩怨情仇,都放下吧。”郑诗络收拢了她的双手,用床上那床还有四五成新的被子将她裹了起来,抱到了屋后。这小屋什么都有,包括锄头等农具。郑诗络就在屋子后面掘了个坑,准备将她埋进去。泥土洒了上去,渐渐的就将这个瘦弱的身体掩埋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来生,如果有,但愿来生你不会再这么苦。

郑诗络将那女人埋葬了,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屋子周围的一切都在沉默着,只有那只小猴子,自始至终一直在看着郑诗络,在那个女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小猴子知趣的缩在屋角,只有在郑诗络离开,那个女人发出那一声哀伤的叫声之后,它才走了出来。它看着郑诗络埋葬了那女人,眼中满是哀伤。

“去吧,”郑诗络对小猴子道:“你倒是有情有意的生灵,不过,人世间的许多事,我不懂,你也不懂,去和你的同伴好好的活着吧。”

小猴子哀哀的叫了几声,跳上树去,恋恋的看了几眼那间屋子,终于也还是远去了。郑诗络没有再停留,他离开了那间小屋,那片果林。他走了一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记得最初在小屋外面看到有满天的星光,可后来就没有了。夜色变得很浓,浓得让他难以分辨方向。当远天渐渐的浮现出一抹亮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回了那片果林,在果林的尽头,俨然是那间红墙青瓦的小屋。

迷路了么?似乎不全是,像是有什么力量,把他又带回了这个地方。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果林的树木,发现这些树木的栽种都是有规律的,什么地方是梨树,什么地方是枣树,什么地方是李树,什么地方是桃树,一会儿横三株桃树,一会儿又竖五株梨树,显然都是别有心裁。为难的是,这时节果树都已经叶落归根,要辨别树种已经很难,要从这些树栽种的规律中分别出路,就更加难了。他知道江湖人有人精通九宫八卦,奇门数术,用树木布置一个让人走不出去的奇阵并不稀奇。他只是暗暗叫苦,莫先生曾经教过他一些布置和破解奇门阵形的学问,不过他不喜欢这种很用心机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他却被困在这里了。也许他可以花点时间把这些树都砍掉,要命的世,他现在没有什么时间。

他走向了那间小屋,很奇怪,走向小屋的路,却畅通无阻。走了一夜,他有些口渴,他准备先去喝点水,再想办法出去。

可是,当他走到小屋门口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他看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他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已经被他掩埋了的女人。她就坐在小屋的门口,坐在一张他在屋里见过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