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侠红叶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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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门,在郑诗络走到跟前的时候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从里面被拉开了。开门的是两个青衣小童,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看到郑诗络,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是吃吃的笑着。然后又转身跑进院子里面去了。院子里还有一群年纪和他们相仿的孩子,分别站住了一个地方,在郑诗络走进来时,由一个大点的孩子招呼了一声,便整齐的蹲下身子,点燃了摆放在他们脚边的烟花。

于是,便在灯火阑珊之间,一片绚丽的烟花伴着孩子们的欢笑绽放开来。孩子象征的是最新鲜,最有活力的生命,也象征着未来。孩子的笑声伴随着灿烂的烟花,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会心一笑吧。

郑诗络在孩子当中看到了穿着一身浅蓝色碎花衣裳的蓝小妹,小妹在这群孩子中看起来是最小的。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性格本来就腼腆,在一群热热闹闹的孩子中,她显得有些胆小,即便看着那漂亮的烟花拍起手来的样子,也有些小心翼翼的。不过,当她看清了从大门走过来的人就是郑诗络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跟着便朝着他跑了过来。郑诗络待小妹跑到面前,一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就在不久之前,郑诗络就是这么抱着小妹,挥剑力战群雄的。这一大一小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场,彼此都感到有种特别的亲近。

“公子。”

郑诗络抱着小妹走到最大的正厅门前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轻轻的呼唤了一声,走到了他的面前。这少女高鼻深目,带有几分异族的样子,却是当初花叹月留下的丫鬟箜篌。花叹月已经流星陨落,再看到这姑娘,不由得颇为感伤。

郑诗络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微笑着对已经泪眼婆娑的箜篌道:“咱们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孩子,你是领头的?”

“公子。”箜篌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回答道:“他们有的是镇上那场灾变之后留下的遗孤,有的是杨大爷在附近市镇领回来的孤儿,还有的是段姑娘带过来的。一共有几十个人呢。这些都是年纪小的,年纪大一点的,都在帮忙做事了。平常都是段姑娘管着他们,现在段姑娘有事,我就在这照看着。这些烟花,都是他们为公子准备的呢!”

郑诗络点了点头,微笑道:“烟花很漂亮,什么时候再听箜篌弹一曲,就更好了。段姑娘,还有小池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你说来听听。”

箜篌听到郑诗络说想听她弹奏一曲箜篌,不禁微微一笑,又听见郑诗络问她,摇头道:“不行,他们不让说。”

郑诗络呵呵一笑道:“好姑娘,你跟我说吧,我一定不会出卖你的。”

箜篌脸上微微一红,道:“那公子可别说是我说的——他们都在厨房呢。”

“厨房?”郑诗络想起在蒹葭谷吃到的不是太咸,就是太辣的饭菜来,有些苦着脸道:“看来我的肚子又要遭罪了。”

“这话我记住了。”梅姿站在郑诗络身后道:“下次我把这话告诉李桐。要不你拿点钱收买我?”

郑诗络哈哈一笑,抱着小妹径直就往厨房去了。还没走到厨房呢,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站住辨认了一下,一会听见关若飞叫道:“油啊油啊,没放油怎么就下锅了?”一会听见段楚乔惊呼:“那边那边,水涨翻了,快把东西全部放进去!”跟着是苏浣纱反对的声音:“是不是这样放的啊,你又不是很懂,别在那里乱说。池塘,我叫你准备的蒜呢?你怎么搞的,你知不知道你拿的是姜啊!”

郑诗络回头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杨铁冰和秋雨览夫妻俩,又看看箜篌,看着他们那种面面相觑而又忍俊不禁的表情,摇头道:“他们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师傅赶到门外劈柴,在里面折腾什么呢?光看着窗户上的影子就够张牙舞爪的了。梅姑娘,我估计你也吃不下,咱们到外面酒楼去吃吧。”

郑诗络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厨房里面的人却都听见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些武功不错的家伙,各种感官比起寻常的人来,那是要灵敏得多的。

最先冲出来的是苏浣纱,只见她头上包着块碎花的头巾,胸前系着一块围腰,十足的村姑模样,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还沾了一些面粉,一只手里还抓着一条开膛破肚了,还在垂死挣扎的鱼。

“大哥,”苏浣纱眼泪浅,看着郑诗络眼睛里就亮晶晶的,有些哽咽的道:“你终于回家了。”

郑诗络笑道:“一妹,你可别说,你的眼睛是因为刚才在切葱惹上的。”

苏浣纱撇嘴一笑,她手中那条垂死挣扎的鱼一下就挣脱了她的手心,掉到地上继续挣扎去了。

“我就知道箜篌这丫头靠不住。我说了她一定会出卖我们,你们还不信,这下好了吧?”紧跟着出来的是池箬客。潇湘公子依然是白衣翩翩,也不知道他在厨房里究竟是帮忙的,还是做监工的。

郑诗络道:“小池,别人出力的时候,你不是在里面抱着手当监工吧?”

“哪能呢。”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好歹我也剥了几瓣大蒜来的。”

苏浣纱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再说一次,那是姜啊。你也没有剥,只不过用水洗了一下而已。”

郑诗络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却是酒狂指着池箬客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自命风流,潇洒不羁的潇湘公子,竟然会在厨房里打杂。毁了毁了,以后你别指望还会有哪个女人喜欢上你了。”

池箬客看见他,眼睛一亮,奇道:“晁苍梧,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大哥,你什么时候把这家伙也捎上了?这位姑娘又是谁?你那边芳洲小客,芒芽妹妹和李四小姐还没交代清楚呢?这边又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了。我看,池某偷心三十的名头让给你算了。”

晁苍梧?郑诗络回头看了看酒狂。他其实早已猜出他是谁来了。不过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见如故,而且相处甚欢。

“池塘你是嫉妒大哥吧?我早就说过了,你两把刷子,实在不怎么的!”这时走出来的是关若飞,关若飞手里提着一把老大的菜刀。好像他提着的刀,从来都是很大的。关若飞后面跟着出来的是段楚乔,段楚乔手里提着一把勺子,笑嘻嘻的道:“大哥回来了?我们准备了一桌宴席给大哥接风洗尘,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除了他们之外,厨房外面还有个人在一声不吭的磨刀。那是脸色苍白,沉默少言的彭汝尘。彭汝尘没有跟过来凑热闹,但是郑诗络远远的看到,他的脸上也有一丝难得的笑意。在仔细看看,似乎还少一个人。池箬客便道:“孙云龙来了又走了,这个人赌品很好,既然输给你,少不得要带几十个死兄弟过来才算数。”

回家了。郑诗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感动和喜悦。家的感觉,真的是很好的。

段楚乔虽然说了很快就可以开饭,可是这一顿饭,从华灯初上一直等到夜色深沉,才参差不齐的摆上了桌。看上去鸡鸭鱼肉倒也齐全,可是他们的烹调手法太高明,往往都把东西弄得面目全非,光是辨认究竟是鸡是鸭,就很有考究。还好酒是现成的,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佳酿,但到底没给他们弄成别的什么东西。

只是,这一桌菜虽然奇形怪状,这一顿饭,却是他们一生中吃得最愉快,也是记忆最深刻的。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欢聚究竟能有几回。只是在这一刻,他们真的都非常的快乐。所有的快乐都只是因为,他们漂泊在江湖尘世之间的心,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