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酒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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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刘祥走进凌烟阁的大堂,见三人在喝酒说话。一个年纪在五十多岁的黑脸汉子说:“二哥,四弟,你说说,这家伙,哎呀,太惨了,三百多人哪,听说刘家烧锅老酒爷一家,一个人伢都没能逃脱呀,全让日本人给炸飞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有些报不平的说:“一个烧酒的,害他日本人啥事了,二哥,三哥,你说说,他日本人做事也太绝了点,冤有头,债有主,有事找对头说去,至于全给收拾净了吗?”第三个开口说话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说:“腰粗说话气就足哇,还是有啥事和日本人顶牛了吧?日本人是拿他们震虎别人。你还别说,老酒爷这一大家子还真没孬种。”听了这几句对话,刘祥顾不得再听和再问了,折转身跑出门,打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范酒海和赵老全、关友贤、郑前洋四人四骑,飞马紧奔,一路上马蹄子踏在石子路上,火星子直冒,在离刘家烧锅约摸还有四五里路的地方,看见一大群人灯笼火把的走着,看上去虽然火龙似的,可没有一个说话的。范酒海他们看见这么一大群人,觉得奇怪,都勒住了马。“老郑,你过去问一下,咋回事?”“范头,你等着。”郑前洋两腿一搕,那马就窜了出去,来到人群中,下了马边跟着走边问到:“爷们,黑灯瞎火的,这么多人,啥事啊?”“啥事?好事能轮到咱吗?埋人。”“哪有黑天埋人的,埋谁呀?”“埋半天了,三百八十三个,才埋完。”“大黑天的,竟说白话,咋死了这么多?”“这日本人,简直是驴日的,真狠,都是肉泥了。”“是刘家吗?”“响马,逃亡的,再就是刘家,凑一块了。”“杀了这么多,为啥呀?”“你小子有能耐,上刘家坟圈子问去,再就去问日本人吧。你这个老弟,说句不中听的,你也是找死吧,哪伙的?你不知道吧,三十多个日本骑兵,正在抓呢。”他俩正在你一句,他一句的搭话呢,旁边的人发话了:“老张,少跟外人说话,你知道他是干啥的?你可别虱子往屁股眼里爬,找着挨崩?”

刘祥在夜色中骑马狂奔,一路泪流不止。想到听来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让他心急如焚。如果当真是全家遇难,这个结果难以承受,让他心似油煎。想着想着,他又恍然大悟,一父一师遣他外出,原来是有意让他躲难,保留刘室根苗。想到这,他的心,比用刀绞还难受。马在夜中奔,人在马上哭,不注意间,马已经把刘祥驮回到了刘家烧锅。第一眼,刘祥没有看到原来偌大个家院的一丁点影子,他的心,忽闪一下子就紧缩到了一块。再仔细定睛一看,两堆篝火旁有十几个人影在走动。他的两个脚后跟一搕马肚子,那马嗖的一下窜了过去,他张开嘴刚想打个招呼问一声,这时候他看清楚了,那是日本军人,旁边还有一溜马拴着呢。火堆旁的十几个日本骑兵,没想到会有人敢闯到他们跟前,立即呼喊起来,接着是拿枪的,抽刀的,跑过去解马缰绳的,忙做一团。刘祥见事不好,急摧马转过头跑回来路,紧接着后面就是一阵枪声,随着枪声响过,马蹄声又响起,一声紧似一声的追了过来。

范酒海哥几个想问问情况,没人敢细告诉他们,想看看朱林山等众弟兄的身首,如今只能去刘家坟圈子。他们摸黑来到刘家坟圈子就傻了,一眼看去,黑黝黝一大片,全是坟包,而且是坟前一无碑石,二无牌位,分不清谁是谁。正在为难呢,就听到有一种声音,高一声低一调的传过来:“呼啊哈,呼啊哈。”仔细一听,是一个人的鼾声。他们寻声找过去,看到一个人倒在一棵大松树下还在睡呢。赵老全上前踢了踢那个人的脚:“别睡了,起来。”那个人被叫醒后,吓了一跳:“啊?是人是鬼?”赵老全接着说:“你这胆子,就不怕这几百号的屈死鬼缠磨你?”“我怕啥呀?我是做好事,这三百八十三个都是我给拼凑的。”范酒海接过话头:“不瞒你说,我们想找一个人,他叫朱林山,哪个坟是?”“你这人说的轻巧,还找有名有姓的,告诉你,人都没样了,再说,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两条腿都凑不全呢,模模糊糊的,就是平时的熟人也难认出来呀。要不是众乡邻出钱求我给这些屈死鬼守守夜,我还不知道回家喝壶热酒舒服哇。”

刘祥的马跑了一白天,接着又跑了小半夜,啥样的好马,也架不住这样折腾,马要是会说话,准保已经多少次抗议了,这腿都要跑耍圈了。要不说这马呢,忠诚啊,主人让跑就不能停。再说了,马通人性,这马知道主人遇大事了,不然不能这样。现在更得跑了,后面追得紧,慢了,主人的性命就有忧了。这马虽然在拼命的跑,可和追上来的日本骑兵的马不一样,人家那是纯专业。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黑影越来越真,刘祥骑的那马急得直打响鼻。马不给他动静,刘祥也非常清楚,后面的追兵,最近的三个,距离他也就是十几丈远了。

在危难之中,身处险境的刘祥,突然就想起了他妈白媛,还是她老人家有眼光,看得远哪,要不是他妈白媛从小教他一个脱身绝技,他刘祥再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被日本骑兵打倒抓去。想到这,刘祥不慌不忙从衣裳口袋中摸出了三个东西,那是缝麻袋用的铁穿针,各个针鼻儿都系了一段细麻经绳。刘祥用右手抓住细麻经绳的末尾,在空中绕了起来,轮圆了,照准最前面的一松手:“着家伙,”那根铁穿针带着细麻经绳毫无声息的直奔来人的印堂,针到人倒。转眼之间,三个前面的日本骑兵在马的奔驰中摔下马去。刘祥见前面三个没影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没成想前面三个刚下去,后面又窜出来五个。刘祥伸手又去摸穿针,一摸,口袋空的。他想起来了,就带三根哪,没了。这时的刘祥真后悔呀,多带几根穿针不就好了吗。人没远虑必有近忧,可人生这样的境遇必竟是极个别的,不能因为这个就整天背一大兜子穿针吧。

现在,刘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跑,能跑脱算命大,跑不脱那就是命里该然。想归想,马可是肉长的,这一大天到现在,就没闲着。马已经尽力了,把他对主人的忠诚的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全都使出来了。跑着跑着,眼看着快跑到一个屯子了,那个屯子已经模模糊糊的能看出模样来了,就在这时,只听他一声哀鸣,扑通一声摔了下去。等刘祥爬起来蹲到马的跟前看那马时,马满眼流泪,伸出舌头舔了舔刘祥伸过来的手,四腿蹬了蹬,闭上了眼睛。

这个节骨眼儿上的刘祥,再心疼他的马也不行,要活命还得跑。他站起身来,想往屯里跑,又一想不行,往屯里跑,进哪家也是连累人家。再说,生人进屯,狗咬吵吵,那不是明摆着让人抓吗。想到这,他主意已定,千万不能进屯。往哪跑呢?他定了定神,这时他才看明白,这不是四台沟吗,过了沟里的河,再往前就是他们刘家的山了,刘家坟圈子就在山上的黑松林里。

刘祥精神一振,抬腿就想往山上跑,可他一动,才明白了,自己摔得不轻啊,动哪哪疼,他知道不能停,也不能在附近藏,必须上山,山上情况他太熟了,知道哪里能藏住他。只有到了山上,他才能有希望躲过这一劫,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报仇的机会。

夜色中,不知什么鸟,动静比夜猫子的声大多了,冷不丁就“嘎”的叫唤一声,沉寂一会,冷不防又“嘎”的叫唤一声,给本来就不平静的夜带来许多阴森和恐怖。刘祥在夜色中绕过四台沟,向山上走去。只见他一脚深、一脚浅,左颠右颤,前失后顿,荡荡晃晃,迈不是迈,走不是走,移不是移的前斜过来,又歪过去的挪动着。刘祥的声响虽然很轻,只是那么一点点,可静夜中那十几个日本骑兵的马蹄声,动静可就大多了,再加上四台沟屯儿里的狗突然的叫了起来,而且那声一声比一声响,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