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残阳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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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殇逝(大结局)

沉痛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柳永慧、柳永露、李彩柔,再加上二老的孙辈,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在方子宿的撺掇下,方晴也装模作样地边揉眼睛边哭泣,柳永发、柳永威、及张顺玉等人则忙着将柳爷爷入殓,并张罗报丧的事。

追悼会上,亲人入场告祭死者,柳永发拿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他心里既痛且哀,一遍遍责怪自己无能,要是十几年前家庭宽裕,拿得出钱给二老看病,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轮到柳永威发言,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最后更是煽人泪下地唱了一首《父亲》,将所有人的情绪推向高潮。当此之时,人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大孝子,依稀看到了他对二老无微不至的爱。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前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在歌声的感染下,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柳爷爷被葬在了东山坟场,一座崭新的坟,没有墓碑,没有铭言,与周围的景物毫不搭调。其他人家的坟墓,高大的墓碑,铁钩银划的字迹看起来威武壮观,而柳爷爷的坟,孤零零,冷清清,看了叫人心酸。

三个月后,容奶奶也离开了,就在当晚她曾对柳永威和李彩柔说:“你爸托梦给我,一个人太孤单,他还在黄泉路上等我,我要去陪他,我走以后,把我葬在你爸的旁边,彼此才有个照应。”

不足半年就痛失两个至亲,柳永发鬓边多了几丝银白,终日郁郁寡欢,就连柳永威也像是变了个人,经常教育柳艳和柳超一定要孝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爷爷,奶奶,希望你们一路走好。”东山上两座新坟道尽凄凉,明序跪在正中央,他早已收敛泪水,事已至此,哭到肝肠寸断也无用。

原本方子宿要出钱为柳爷爷和容奶奶立碑的,但却遭到了明序的反对,连一块碑都立不起,还有什么脸面做他们的孙子,这是明序未来要办的事情,他坚决不允许其他人代劳。

柳爷爷和容奶奶晚年过得太凄惨了,明序始终都无法原谅自己,终日以酒买醉,李彩柔和柳永发见了,也只好说些保重身体的话,他们不想看到儿子就此消沉下去。

葬礼结束后,二老的子女全到齐了,聚集在柳永威的家中,压抑的气氛让方晴面无血色,曾经她一直都很嚣狂,目中无人是她的本性,今天,她再也嚣狂不起来,一双双眼睛中满是愤怒和不屑,她就像是一个小丑,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处逃身。

“永威,记得你说过爸妈死后,我们两家就成了家门,这句话还算不算数?”柳永发眼神凌厉,质问道。

“大哥,我那是气话,不算数的,爸妈的死,我心里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柳永威后悔当时说出昏话,二老死后,他仔细想过,至亲终究是至亲,血浓于水,关键时刻,只有至亲靠得住。

“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可以不算数呢,你不是向来目空一切吗?从今以后,我们两兄弟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柳永发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这不是愤怒造就的胡言乱语,而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接着柳永慧和柳永露也说了同样的话,一时间,柳永威成了孤家寡人,当初他因为有几个臭钱鄙视这些人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大家全都要与他划清界限,他想要大声叫屈,但又有谁来理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直到现在,他仍旧想不明白,曾经的一切,虽然他觉得自己有错,但也不至于绝交啊。

深邃的星空下,明序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整理遗物时在二老的箱子底找到的,当时被他藏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研读。

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共分成两段,细看之下发现是两种笔记,上段是女方的口吻,大致说的是害怕孤单,需要呵护之类的话;下段是男方的口吻,言语之间霸气尽显,表明会如同大树一般为对方遮风挡雨,除此之外还有‘生不同日,死当同时,绝不让一方先走留下孤单’之类的承诺。

后面的落款日期是一九六三年八月。

明序看的呆了,要不是内心的凄苦还没彻底消失,按他以往的性格准保会激动地跳起来,然后大声赞道:“哇塞,爷爷奶奶真浪漫,这可是情书啊。”可是,爷爷奶奶刚过世,他哪有那份闲情逸致评头论足。

那时候,二老都还年轻,也曾充满幻想,也曾恩爱缠绵,这张纸便就是最好的证明。五十年过去了,纸张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从中看出二老年轻时的恩爱。

除了明序之外,柳爷爷和容奶奶的死对柳超的打击也很大,他终日坐在爷爷奶奶的床头看书,感伤,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和二老在一起,与他们谈心。

“爷爷,奶奶,我知道你们没有走远,再和我说说话吧。”柳超流着泪说道,其实看书不过是幌子,他根本忘不了二老的一切,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柳永威和方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恩爱,每天都是默默地吃饭、默默地洗碗、默默地下地干活,没有柳爷爷和容奶奶供他们埋怨,整个家突然少了一种灵气。

自此以后,‘恩断义绝’四个字变成了不争的现实,柳永发再也没踏进柳永威家里半步,其他人也是如此,好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没空坐在一起说短论长。

渐渐地,柳永威开始怀念起二老还在的那些日子,每天都人进人出,没有孤独,没有落寞,更没有后悔和遗憾。

“看来我是真的错了,错的非常离谱。”柳永威注视着东山坟场,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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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繁忙的十天,我终于不负所托,凭记忆写完了柳爷爷和容奶奶生前的点点滴滴,并定名为《残阳陂》,都说‘戏场小天地,人生大舞台’,这句话半点不假,每一个场景我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它的影子,并未掺杂进任何虚构的情节。我想,这就是明序最渴求的吧。

东山坟场,当我俩再次相见,明序一口气将之读完,脸上有无奈,更有吃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竟会将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那么准确,甚至一丝不误。

明序是我的债主,当这本书完成的时候我终于还清了债务。十天的努力,只感觉心力交瘁,恍惚间我真的分不清谁是谁非,仿佛明序就是我,我就是这个故事最有力的见证着,凭着记忆跃然于纸上。

明序笑着对我说:“尘哥,你似乎有故意美化小叔柳永威的嫌疑呀”,我稍微想了一会儿,才饶有深意地答道:公正客观,那都是相对的,人世间的离合悲欢蕴藏着神奇与无奈,有些披着伪善外衣的家伙,往往会蒙蔽世俗的眼睛,一旦邪恶到了极致,确实非笔墨所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