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寂寞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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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画画的女孩

十八年的时光已经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虽然最早的今年我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感和拥抱温馨的快乐感觉,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侵蚀着我的每一个细胞,那么真实,那么清晰。和很多孩子一样,我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有爸爸的百般疼爱,也有妈妈的时刻挑剔。不管我做错了还是怎样,爸爸永远的笑着对我说:我家姑娘真棒。而不管我做的正确或怎样,妈妈总是沉着脸说:以后继续加油知道吗?在家里,我是爸爸的女儿,在外面,我则成了妈妈的代言。妈妈总是说:不管你走到哪里,你的一言一行都会把我和你爸爸带到哪里,人们对你言行的表扬或是批评,都是对我和你爸爸赞誉或是指责。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都要谨言慎行,不是我容不下你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是这个社会容不下。我觉得妈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当然,我只是懒得反驳她,和她争吵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做的事,因为,我知道,我永远赢不了。

或许,我们所认为的这个社会不能接受的我们,只是一种虚幻。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的我们不真实存在,只不过不是社会不接受我们,而是我们拒绝了融入,因为,不知何时,我们对这个社会产生了太多的羡慕,嫉妒和恨。就像我们那个永远也赢不了的天生的对手:别人家的孩子。就像我觉得方佳诺这样的白富美永远都不会成为大家的玩伴,她只是静静地成为大家的女神就可以了,不是她高不可攀,只是我们自卑的认为她是这样而已。事实是,原来我也有她羡慕的东西,完整的家,几个可以谈心的朋友,童真的性格。我知道,她只是缺少一个朋友,就像萧然告诉我的那样。方佳诺是一个公主,心里却住着一个灰姑娘。我对这句话很是费解,谁也不想成为灰姑娘,可是不得不承认,灰姑娘的确比公主自由的多。

萧然,我一直猜不透他,当然,我不是一个喜欢猜人内心的人。认识他是一个偶然,我觉得他的名字就像一个女孩子,不过他的确有女孩子般的细腻和柔情。他和方佳诺一样,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不过,他唱歌,真的很难听。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他唱歌。那天是周末,我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背着画板,去城外画画,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写生的人,相比在家,我只是喜欢在野外画画。当我在河堤上停下便看到了他,他躺在草地上,耳朵里一如往常的带着耳机,嘴里叼着从身旁折断的野草,哼着我听不懂的曲调。我走到他身边,用脚叫醒了他闭着的双眼,说:你哼哼什么呢?他看到是我,随即一笑,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哦,我们在校门口见过的,我叫萧然。”看着他的神情,分明是把我忘记了。

“我知道。呵呵,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得,高靓。”

“sorry,你来这里做什么?哦,画画。”想必当时他还注意到我的画板。那天,他为我唱了他口里哼着的歌曲,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说是唱,不过我觉得说唱更加贴切。

我不知道,他是和谁好久不见,我们聊了很多,却没有聊到这一环。他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他总是毫无理由的认为,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时代,技术发达了,科技进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那一刹那,我以为他是世界代言人,主要工作就是BRAINWASH。他说的也不错,这些的的确确的都是我们眼中的世界,但是他话中流露的那份孤独感是怎么回事?那份好似世界这么大,却没有理解自己的人的落魄感又是怎么回事?那一刻,我感觉到,他一直以来都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就像我妈妈对我说的那样,我没有做到,他做到了。并不是说他虚伪,如若真的是这样,那么礼貌礼仪岂不都是虚伪小人的行径。只是感觉,他的苦闷,他的不解,没有倾诉的对象,更没人为他解答。

忧郁是这个时代男性特有的一种魅力,都说忧郁是蓝色的,我个人并不怎么喜欢所谓的忧郁,但萧然不同,我能感觉到他的热情背后的忧郁,是红色的。我不自禁的喜欢上了这个颜色,以至于后来的无法自拔。

中国有句俗语叫万事开头难,但是,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慢慢地就会习惯。习惯性的周末去城外河边见面,习惯性的和他打闹,习惯之后就会上瘾,慢慢地再也戒不掉了,如果这不是所谓的爱情,那我就是中了他的毒,没有解药。有一天,他告诉我说第二天去学校的教学楼顶,我以为这就是别人口中的所谓的小情侣间的表白约会,难得我听了之后内心一阵躁动,原来,他是为了另一个女孩,一个我从未想过要接触的女孩,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天敌,如果那个叫“别人家的孩子”的天敌真的存在,毫无疑问,方佳诺就是我的那一个。她在老师眼中乖巧懂事,在同学眼中虽然是高冷范,但他们都想要和她有一点的交集。这两年来我甚至时不时的庆幸,我和她不在同一个班。然而,他居然让我去主动和方佳诺交朋友,他说了很多她的好话,也说了我的很多好话,但我都没有太多的记忆了,唯一记住的是站在他面前,内心是抗拒的,但是却没有一点勇气说出拒绝的话的感觉。那种怯怯的生怕他会生气,转身离去的感觉,让我永生难忘,所以,我答应了。

抱着只是答应他满足他的一个要求的态度,我接触了方佳诺,那天她穿着和我一样的学校的校服,站在初秋的阳光下,和他一样,耳朵里带着耳机,闭着眼,享受着一份宁静。看着她纤瘦的身体,安静的完美无瑕的脸庞,那一刻,我感觉到,不是老师和同学对她偏爱,而是她值得别人的偏爱,好似,就算再多几分也是正常的。那一天,我们聊的意外的投机,她喜欢音乐,而且很懂音乐,她可以讲一首歌的来历,还可以唱出一份情感。那之后,内心对她的那一点的羡慕和嫉妒,变成了骄傲和自豪,可以成为她的朋友。每一次,她爸爸把她送到校门口,她会在门口站着等我,然后一起去彼此的教室。在其他的同学眼里,好像我们出柜了一样。我们喜欢有彼此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踏实。就像她生日时,她对我说的话一样:高靓,我要好好地谢谢萧然,谢谢他介绍你给我认识,这些日子我发现我有点离不开你了,呵呵,你不要笑我,也不要觉得我粘人啊。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眼中比较独立自主的人,就连我爸爸也一样,我依靠他,却从来不会粘着他,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以这种姿态存在的人。当时,我想告诉她,我们是彼此彼此,但是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泪花,我除了拥抱她,不知道该怎样给她安慰。我明白,那没有流出的泪水不是因为我们来为她过生日而带来的感动,而是,方佳诺已经不是独自一人的方佳诺了。

之后,萧然也并没有和方佳诺有过多的接触,他懂她,所以,让我去做她的朋友。不可否认,我喜欢上了萧然,但是我经常地想,如果,萧然和方佳诺在一起是不是更好呢,他们是不是才更合适呢?我和方佳诺讲过这些,她说:我对萧然却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虽然说过一些我觉得很自以为是的话,但对于他反感不起来,而且,现在想想,他的有些话的的确确是说到我的内心的。但是,对他的感觉只是那种,如果受伤了或是受委屈了,想和他说话的依靠感,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你知道吗?就是很平静,很平淡,而且,我喜欢和他吵架的感觉。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吵的比较凶,但是,内心却很舒畅。她说的话我不明白,喜欢吵,喜欢依靠,这难道不是爱情吗?我也不知道,我也和他逗嘴,但很多时候,不受控制的迁就他,让他有赢的骄傲感。慢慢地,他不再怎么和我斗嘴,眼中透着不一样的温柔。我画画时,他看着我笑;我大大咧咧的吃饭时,他看着我笑,甚至,没有他的笑在,反而我吃的没那么多了。

方佳诺病了,病的让我很担心,几乎每天我都去医院看她,偶然听到医生和她爸爸的对话,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肾,她怕是时日无多了。真恨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要听见这些,我要怎么面对她的笑,面对她对生活刚刚燃起的热情,面对她无数次描述的有我的未来。让自己宽心的是,这几天,她的心情不错,她没有放弃,也没有绝望。有一天,在医院的同意下,我带她来到我和萧然经常去的城外河边,看着还有些冰冷的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苍白的脸上的微笑是那么的刺痛我的心。那天,我让她和萧然——两个我青春里最重要的人,坐在一起,为他们画了一幅画,同一个耳机,一个在他的右耳,一个在她的左耳,脆弱的她的身体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他望着我的方向,而她却虚弱的抬不起头,她用全身的力气在保持着微笑,看着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见她的痛,但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勉强。

终于进入初春,嫩绿浸染了这座寒冷的城市,却始终驱散不去我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