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关二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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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有音讯的知音

中午饭后,在公司闲坐,翻了一会手机,觉得无甚意思,便拿起早上从住处带过来的余秋雨的作品《霜冷长河》。翻开,拿出被当做书签的从食堂顺过来的餐巾纸,接着早上的往下读去。这是一篇关于友情的文字,文中作者写了友情的可贵,友情的虚无,友情的凋零,友情的无奈。其中一段关于知音的描述,读着不免想起了我二十几载的短暂生命里唯一称得上知音的那个人。

窗外入秋的风有些寒冷,正如十几年前的那个秋天一样寒冷。我和他是上初一时认识的,说起来我们的相识是因为我哥。有一天傍晚,上完课,我哥找到我说,他们班的一位同学,名叫杜坤,想在学校的宿舍里住,问能不能和我挤在一块。我正犹豫间,又听得我哥说道,他和咱们一样,他爸前两年因车祸去世了。我心中猛地一惊,看着哥的眼睛,眼睛里我看到了有种同病相怜的痛。第二天傍晚我见到了杜坤,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小,矮小的身材却隐隐透着淡淡的戾气。那个时候,大家都处在长身体的时候,身材的高低只时一时而已看,谁知道现在不高,以后会不会猛然一窜成了个大高个哪。所以对此也就没有太多的奇怪,只时身世上的共通,就已经能让两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人碰出友谊了。

刚接触时,我们都不怎么说话,这也难怪,年少时便经历至亲去世的打击后,性情难免会变得沉默起来。心中充斥着惶恐与不安,因为至亲撑起的保护伞,扛起的一片天塌了。从这时起,自己会不自觉地开始小心翼翼,对事物变化也多了一层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敏感。现在对刚刚相识的情景已记得不深了,只记得日子很平淡,没有惊喜,没有哀痛,有的只是平淡,像一滩水,没有半点波折。而认识时间越长,彼此之间的那种无言的默契也越发的浓厚,记忆里只有默契的感觉,却记不得哪怕一两件小小的事情,这可能就默契吧,默契的人在一块,又是就像彼此多了一个分身,做的事情也都想是自己在完成,自然也就不会记得那些俗事了。

这时的我们与我而言还没有知音的感觉,但关系也超出了一般的朋友,而又由于彼此性格的关系,当然也称不得哥们,因为在我看来哥们一词,多少有些豪情豪气在里面。但我们的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彼此却是很是缺少这种向往的豪情,更多的时候是彼此平淡的交谈和无声的激励。人总是喜欢寻找对等的参照来判断自己行为的高低,我们也不例外,既然都有着相似的身世,我能做到的,你当然也能够做到。现在想想,这样的思考多少显得幼稚了些,认识独立的个体,而对自己行为善恶美丑,优良高低的判断怎能仅依据对等人的行为哪,人是社会性的人,当然要放在整个社会进行评判了,同时人有时独立行的人,高低优劣自己自有一把尺子才对。我们的相处更像是两个年轻的老人,有着对未来的崇敬,同时又有对生命的无奈和叹息。

我们是到了初中三年级才分到一个班的,其实能够分到一个班,并不是什么巧合之类的缘由。当时初中是私立的,学校规模不大,初中三年级只有两个班级,一个差班,一个良班。我们自然都分到了良班,而我哥留在了差班,没过多久,哥就辍学去广东打工了,从此每周回家的路上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虽然是良班,毕竟学校成立较短,学习氛围和教学实力上的不足,最终导致我们升高中时,很多人是靠拿钱补分才进的高中,我和杜坤也都是这样进去的。高中时在县第一高中上的,算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了,学校大,班级自然就多。这样高中四年,只有高四一同进了补习班备战第二次高考,其他三年都没有分到过一个班了。不过平时还是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而他的身材也一直没有长起来,一直到高中毕业也只有一米六左右的样子。我知道这并不仅仅是基因的问题,因为我也没有长得很高。

到了高二学校由城边搬到了城里繁华地段,接触的事物也自然多了起来,也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了看课外书的生涯。也就是从这里,我们的性情的差异开始变大,我喜欢看一些文学名作,而他则是痴迷于《拿破仑传》和希特勒的《我的奋斗》。我曾看过他在读这两本书时用笔画的圈圈杠杠,每每书中出现充满力量的话语,就必定被重点标出。我不知道他看了多少遍,只是从那以后他变了,不再是畏畏缩缩,闪闪烁烁的举止。整个人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亢奋起来,而从不说脏话的他,出口也常常带着脏字。脏字之频繁,连有次去我在外租的房子玩时,同屋的朋友都感到诧异和抵触。因为朋友知道我是不说脏字的。那一次,我看着朋友的目光,目光中略带的反感却像一把刀刺痛心脏。曾几何时,杜坤还是那个说话举止得当的少年。只是看了两本书,整个人的精神竟变得如此奇怪,这种突然间的变化令人胆寒。我们照例常常一起聊天,不过,很多时候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连有人横穿马路都看的像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嘴里说着杀光屠净的话,左臂平直做出纳碎德国的敬手礼。

不过这也不全然都是坏的,因为在这个和平的年代,纳粹的魔鬼已经难以大规模地贻害人间了。而他激愤的情绪对他原本有点怯懦的性格进行的扫荡。因为高三时,他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位女孩,女孩学习很努力,每天都是早早到了教室,被爱看《拿破仑传》的他誉为’难以逾越的阿尔比斯山‘。有次我们在校门口的路上闲聊,他突然指着前面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女孩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阿尔比斯山,也就是我喜欢的女孩。我闻言自然抬眼看去,还没等我开口激他前去搭讪,他便已经走到了女孩身旁,说了起来。我诧异极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直接大气了,直到那时我才觉得那两本书给他的影响也有着积极的一面。不过女孩像是被吓到了,赶紧往同伴那里靠去,我放慢脚步慢慢看着,杜坤纸盒女孩说了几句,女孩便逃也似的拉着同伴走远了。只留下杜坤一人,呆在那里,眼中射出恨恨的光。关于他敢爱的事不止一件,在上大学时,他在洛阳一所高校,有次打电话说,他喜欢上了一位讲课的老师,每逢那位老师上课,他必定积极主动,这情况和我的意味大学室友一样,都是喜欢老师,只不过,室友等到老师读博离校也没有说出那份爱,而杜坤却和老师表白了。我对于他的这份对爱的大胆和执着钦佩不已,回想起自己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每每想来都羞愤难当。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在时间的变迁里,我们渐渐从路人,变成熟人,变成朋友,最后是知音。在我的记忆里唯一的知音,不过这位知音,现在却早已杳无音讯。由于联系方式的更换,彼此已经多年没有过联系了,而那时还没有QQ等永久性的通讯方式,联系最终还是中断了。只是有时会想起,想起那种畅谈的随意和真实。后来听说他家搬到了上海,投靠了他的亲戚,老家也舍弃了。我又是会想他是否还和以前一样的秉性,是否走出了至亲留下的创伤。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能相聚,找一个茶楼继续畅谈。要再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