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一如反掌
33025800000032

第32章 人小胆小

9号那天早上八点多钟大概,也就是康清姐离开子张后,他独自一人步行回自己村里,因为他不舍得将那一百块钱拆开!

子张本一心想在梅菉兜玩一圈再回家,可是他又怕时间上赶不及,现在看来真替当时的他的英明决策点一万个赞!

要不是自己太醒目,子张还得一路冒着炎热的暴晒走回来,他想自己不发烧才怪呢?

事实上子张还是冒着太阳暴晒满头大汗回到家,回来后赶紧冲了一壶凉茶解暑!话说当时他走到半路才发觉——唉哟,我的妈呀——居然双脚起泡了,加上今早穿的那双拖鞋又不合脚。

瞧,楔状骨的那个部位都磨到红肿了。他强忍着疼痛,咬紧牙关继续一步一步挪着脚步走路回去。你说他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就仅仅为了省那几块钱!

当然,这事子张必须得为自己找借口,理由就是他在梅菉念高中时就试过几次。有一次是清明节放假,梅菉汽车站人山人海,客满为患。每辆客车都严重超载。

但自从高中毕业后,有五年多的时间里他没坐过去梅菉的巴士,所以现在竟然有点怀念当时挤车的情形。

他想想都怪自己毕业后去梅菉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总共才不过五六次罢了。但他现在不能不分现实跟幻想,心一横,还是放下浏览欣赏梅菉的美景!更何况梅菉的特色——飘色,对了,还有梅菉的泥塑哩,说起这个还是他的伤心事——直到现在他都未能真正亲眼见识过,也不知飘色是什么样的?这不能不算是一个遗憾!

人生的遗憾有很多,子张这个又算得了什么?本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去梅菉读书就能见到梅菉的飘色了,可谁知那几年,梅菉已经没钱或者说钱都被贪污去了。以前每年的正月十五开始,为期两天的飘色。

恰好那年他念高一,正碰上下学期开学的日子。子张心里一阵高兴,满满的期待着、憧憬着、幻想着!

他还记得他爸当时也在家,在子张印象里,“爸”这个词,让他很陌生,每次他爸回家,一如就叫他俩兄妹喊“爸”。妹妹倒是脱口而出,子张反而骨鲠在喉。子张认为,任何事它都是有原则的,你说是不是?

因为他爸每年才回家两三次。有时过年,有时中秋节,又有时清明节回家,不过大多数都是村里要举办“年例”了就回家撑场面。

话说回来,现在过年“年味”越来越淡了。以前农村过年还有“敲锣打鼓”,抬“神”游行!虽然现在的元宵节远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也比不上城里的花销多,可他还是觉得有些看头的,譬如“游神舞狮”“烧鞭炮”等等照样有,至今子张都认为农村比城里热闹得很。

不过现在人也许长大了,发觉年过得越来越没“年味”了,有时觉得过年团聚不是首要目的,反正一家人也很少聚在一起,每次吃完年夜饭都是各玩各的——抢红包啦,跟同学聚会啦,还有玩手机啦,跟父母的交流话题越来越少。而手里的钱就跟流水似的,哗哗地流,当时并不觉得可惜,事后那种痛,就好像初次失恋的人,跟牛反刍一样,越嚼越有味!

现在也不比以前了,也没小时那么快乐,容易满足!曾几何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看看电视,是多么令人向往!

可自从2011年他在广州读书,工作以后也很少回家去闹元宵。就拿广州来举例子,广州是个名副其实的“花城”!可至今在春节里他都没去“花城”里瞧过,一来他这人不喜欢热闹,尤其讨厌喧哗的地方。二呢,习惯了宅在家,一有空就喜欢呆在家看电视,或者看书,所以至今没有女朋友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大男人主义作祟。

可他很固执,以为女人都得靠男人养活,诚然现在社会结构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各行各业都冒出了很多“女强人”,可这“女强人”心里有多少的辛酸,多少的苦辣,旁人谁能体会?

又扯远了,这是他自个儿一路往回家方向走走停停,累了就倚靠在路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树下纳凉乘荫。一路走一路想了很多事,包括自己这几年为什么混得不像人样。也想这次来梅菉的原因。

但人有时也真的很怪,走着走着,你突然会发笑,常常象傻瓜一样狂笑,一会儿又觉得满脑章句,领悟出了平时很多自己想不出的大道理。可当你想拿出手提电话来准备录音时,又被发现满脑空白。

人在旅行中(他这算旅行吗,这叫作践自己)会想到一些或者会让你想起一些有趣的事——以前他觉得医院使他心里担惊受怕,从他记事开始,子张就认为医院是一个死人的地方,尤其是停尸间,那更加吓人。

死人当然可怕,但他更怕听到那种夺人命魂的“滴答声”(喇叭声),唉,说白了就是生者为者吹喇叭。村里有个老习惯,老人死后都会找人来给他吹“滴答声”,当然了,除开那些偷偷摸摸地拿去土葬的例外。

而且这“吹滴答声”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享受得到的,据说要五十岁以上才够格。好比这次他回家,村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得了鼻癌死了,就没吹“滴答声”,他家里也没什么钱,再说了,农村人谁不喜欢土葬。

村里上一辈的老人都认为火葬太不厚道了,“人都死了,还要添一把火把人烧个精光。”所以一般那些有钱人,想风光大葬就得花些钱给上面的人,这样一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土葬了。没钱呢,好像前面说的那位仁兄,他家人只好夜间偷偷摸摸的土葬,神不知鬼不觉的。

但是农村也并不是你们城里人想的那么美好,什么淳朴的民风,情同一家人的隔离邻舍,这些也许您们看多了《新闻联播》!

村里有些人,据他所知,村里有些干部,为了弄些钱,居然去当告密者。结果硬是把人家葬了三个多月的尸体连带棺材挖出来,再拿去火烧。你说残忍不残忍?

上面的人还有理有据叫嚣:“谁叫你们偷偷土葬,看到了吧,这是你们该吃的苦果。”

这事发生在子张读小学的时候。据说那些挖棺材的人看到了里面的白骨头,都不忍心把它挖上来,可这是命令吖。反正那时他就觉得有些人太不厚道了,更不人道!说多了都苦泪史!虽然那时子张并不知“人道”是什么意思?

活在农村当下,你能见识到很多东西,也能清楚了解更多你不为人知的一面,譬如计划生育,当时他也深切感受到那种恐怖,你们不要以为罚钱就算了事了——三更半夜跑去你家里敲门,这还不算,前面也说了,罚钱不算什么,还要搞红证绿证,更残忍的是,没钱就硬要你“结扎”。

刚才也说了死人的“滴答声”,他不知自己是不幸还是说该幸运呢。由他记事开始,第一次听到死人的“滴答声”居然是他家屋后背的那家人的女人。

当时一如就告诫他:我们家跟屋后背的那一家人有仇,现在他家有人死了,今天你不要出去玩,乖乖呆在家里噢!

子张听了母亲的话反而很高兴,但没开心多久,那“滴答声”就响了,连续两个晚上,三更半夜都在吹那个“滴答声”一直吹到天亮!

说实话,当时他害怕极了,以后村里有人死子张都怕得要命,都要用双手捂紧耳朵不让声音跑进来。而且他还真挺佩服那个专门吹“滴答”的男人,他的肺活量咋那么牛逼。后来才得知,那个以吹“滴答声”为生计的男人是他的好同学的老爸。

有次他问同学,他说,“广艺,你每次听那个‘滴答声’,心里怕不怕?”

“嘿。这有什么好怕,习惯了就好!”

听了这话。子张竟无言以对,但他不敢告诉他说自己很怕听那“滴答声”,他讨厌做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