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平阳公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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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且说突厥国力强盛之时,曾一度统领西域天山南北至漠北诸多部落,威振塞外。至突厥诸部落因争夺塞外肥美草原牧场,彼此之间你争我伐,连年战火不断;唐初遂分裂为东(突厥)、西(突厥),分散于大漠、草原各部落逐渐分离,或归属东突厥,或归属西突厥。当时计有十五个大、小部落,特录述如下: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骨、拔野古、思结、浑斛薛、溪结、阿跌、契苾、白墀。这十五部皆分别散居于西域、漠北苦寒之地,自颉利可汗暴贪失政,薛延陀、回纥等诸部落相继叛离颉利,国力日渐衰败。唐特使郑元涛,奉太宗之命,一行数人出了玉门关前往探听突厥国政虚实。及返回京都长安复旨,郑元涛上金殿进谏太宗道:“突厥将亡国了。不但属下诸部落之间相互猜忌,均有叛意;就是连年饥荒,民穷畜瘦,也是必亡的预兆,愚臣料他不出二、三年呢……”太宗连连点头。在朝众侍臣闻元涛言,多有劝太宗乘隙派大兵攻打。太宗道:“朕与突厥王新盟不久,口血未干,背盟无信,乘他国有灾往攻不仁,乘危不义;即使他属下各部落皆叛,六畜无存,朕也不会出兵攻击;必待他自领漠北兵来我唐境挑衅,然后出兵前往征讨,那时师出有名,可一鼓作气荡平也……”众侍臣乃无语而退。

偏太宗尚耐心等待时机。颉利却自取其祸,他因薛延陀、回纥诸部落,皆相继拥兵称雄塞外,大为震怒,于是命突利可汗,率部属2万胡骑前往攻打薛延陀、回纥诸胡部落,不料突利连战连败,甚至所辖诸胡地,亦多丢失,乃率数十轻骑奔还。颉利命召突利入胡帐,厉声责问,便加以鞭笞重罚,幽禁半月有余,才将其释放。突利自是怨恨在心,欲叛颉利。颉利又向突利部落征五千胡骑,突利断然拒绝,遣特使从漠北入玉门关,而一路快马星夜驰向唐都长安城,表请入朝上了金殿。太宗对众侍臣说:“前时突厥国力强盛,有胡兵百万,窥视中原,无人敢敌,因而骄奢淫逸无道,自失民心。今日穷困至此,自请入朝请降,朕不能不喜,又不能不惧。各位爱卿试想,但朕或失道,他日亦与突厥相似,岂不更可惧吗?诸位爱卿可随时纳谏指出朕的过失,才不至于重蹈他人覆辙呢。”众臣皆欣然领命。

颉利闻知突利归顺大唐,即日调遣五万胡骑越境攻打对方,接到前方警报,突利即刻遣快使至长安,乞请唐廷调发援师。太宗又在金殿召群臣商议应对胡人之策略,先示告晓谕众王大臣道:“朕与突利约为兄弟,有急不可不救;但与颉利也是同盟,转觉进退两难,众位爱卿有何良策应对?”右相杜如晦即出班应声道:“依愚臣之意当出兵征伐颉利,塞外胡人有何信义?终当负约背盟。今有机可乘,不可坐失此良机。古人有句话‘取乱侮亡’,愿陛下英明决断,迅速发兵。”太宗虽然点头称道,心下却主张从缓,便命整备军务,观衅待机而动。不想颉利胡骑竟然连连侵扰大唐边境,烽火

报警关内,各边关守将纷纷恳请修筑古长城,征调边民戍守各寨堡,以阻遏胡寇兵锋。

太宗手抚紫须微微笑道:“突厥灾厄频发,颉利不体恤民情,反日增暴虐,甚至骨肉兄弟相残,自取败亡之道,朕方欲与众王大臣扫清大漠残障,难道还要劳动天下百姓,远修边关堡寨吗?”于是派遣特使唐俭等一行17人持旌离了都城长安,出使西域而去。从长安到西域,迢迢数千里,一路万水千山,险阻重重。唐俭十七个随从皆因往西域途中遇上山盗强贼不是被却杀就是逃亡而去;无奈他单人匹马,逶迤行来。唐俭一路踽踽独行,历尽艰辛。这段路程,若在平时,以他精湛的骑术和他那神骏的宝马,不过只需两月时间便可到达。可他在与山贼一次交战中左臂中了冷箭,恰遇山寨口一神秘出现的玄衣女子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他敷上……之后,他只好行行歇歇,耐着性子,放慢马蹄。因此,时己暮冬,唐俭方才行过永昌,踏进凉州道上。这凉州古道,入冬以来,日夜朔风怒号,寒刺骨肉,冷透身心。举头唯见长云黯日,大雪漫天;俯首但觉积雪没蹄,路断人稀。唐俭顶风沐雪,每行一驿,都须苦挣苦扎,个中劳瘁,暂置一旁,不去多说。

且说甘州城外,西去百里,道旁有座散居着十来户人家的村落。村头有家客店,四合头的草房在这村落中虽也算得上是最大的院子,但因墙颓壁旧,且又远离那些人家,看去总显得孤零零的,给人以潦倒荒凉的感觉。这客店掌柜姓吴名成,年约三十开外,平时除留宿这凉州古道上的过往旅商以及流人迁客外,还卖些酒菜面食,每天也有三几两银子的进项,生意也还不错。近来因时近年关,又连下了一月的漫天大雪,凉州古道上早已积雪封路,渺无人迹。吴成见生意清淡,便将店里雇的两个伙计打发回家过年去了,店里就由他一个人暂时照应着。好在这时店里住着的除了一个赶骆驼的马

帮小头目熊七外,就剩下上房的薛二太太和她的仆妇王妈了,这熊七本无家可归,以在这凉州道上赶骆驼帮人运货为业,平时去去来来都在这店里落脚,己成这店里的常客。近来因大雪封路,无货可运,便在店里住了下来。他闲着无事,不但不需吴成照应,反而经常代他扫雪生火,帮他料理店里的一切。上房那位薛二太太,年约二十三四,生得倒也标致,只是举止情性却显得有些浮躁轻慢,平时惯爱装模作样,嗔咸嫌淡,稍有不如意之处,便颐指气使,斥骂不休。吴成奈她不得,只好遇事承颜,处处小心伺候。提起这薛二太太,确也有些来头。她本是新任凉州府行军总管李世绩(原名徐世绩,

字茂公,唐高祖李渊赐其姓李,后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改名李绩,唐初名将,与李靖并称,被封为英国公,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早年从李世民平定四方,后来成为唐朝开疆拓土的主要战将之一,曾破东突厥、高句丽,功勋卓著。)的侧室,下人们讨她个笑脸欢心,讳了个“姨”字,称她为李二太太。因李大人发妻徐氏一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其长女后为大唐名将薛仁贵夫人)李大人唯恐断了香火,才花了五百两纹银,买了这位李二太太进府作妾。三月前,李大人调放凉州刺史、边关肃州行军总管,他离京起程上任时,李二太太己有七月身孕。她见李大人要远去西凉上任,整天哭哭啼啼,

定要跟随前去。李大人一来平时对她就有些偏怜偏爱,二来一心挂着她肚里的胎孕,便顺了她意,带着她一同上路。不料行至这里,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来了。李大人深恐误了限期,只得冒着风雪向肃州进发。李二太太这时己近临盆,李大人怕他经不住道路颠簸,震动胎儿,半路坏事,便将她留在店里,嘱咐她好好将息,等待分娩,约好明年开春后,便派人来接她到肃州去。李大人临行前,除了一再叮咛王妈要好好照看二太太外,还对泪流满面的李二太太说道:“但愿天从人愿,你能给我生下个儿子来,我便万事己足!”李大人走后不过十日,李二太太便发作临盆了。婴儿刚一落地,连脐带

都尚未剪断,她便迫不及待地挣扎着问王妈:“可是个儿子?”当她见王妈默不吭声只摇摇头时,竟至绝望得昏了过去。此后的十多天来,李二太太的脾气变得更加癖躁,经常无故发怒,挑眼挑鼻,把一个冷清清的客店,搅得很不安宁。

这天夜晚,因离过年只有三天了,外面又风紧雪大,客店的大门关得特别早。吴成闲得无聊,便在他房里生了一塘火,把冷缩在下房里的熊七找来喝酒。几杯下肚,二人感到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话也多起来了。吴成边喝边劝熊七道:“你赶骆驼(自汉唐长安通往西域各国的丝绸古道)每年也少不了百十两银子的收入,可都输到赌场上去了,落得人满二十五还没个婆娘。我劝你还是把赌戒了,好好成个家,也免逢年过节都没个落脚处。”熊七叹了口气,说道:“我连现在养着的这两匹骆驼都保不住了,还说成家讨婆娘!”吴成惊讶地问道:“究竟是咋回事?”熊七:“我还欠了几十两银子的赌债,过年不还,别人就要来牵我的骆驼去抵债了。”吴成焦急地:“那你今后怎过啊?”熊七:“这凉州道我也走腻了,不得己就换个地方发财去!我好在是光棍一条,无牵又无挂。”二人正闲谈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不耐的擂门声。吴成忙站起身来,点燃灯笼,向着大门走去。熊七也跟在后面,边走边嘀咕道:“见鬼,这大的风雪,竟还有人敢在这夜里赶路!”

吴成打开大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夹着片片雪花迎面扑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忙探头望去,见门外站立两人。高个白衣秀士手里牵着一匹通身毛亮如雪、神骏异常的千里驹。那千里白龙驹昂首而立,鼻孔里正喷出团团白雾,吴成借着积雪映出的光辉细一打量,见那高个白衣秀士头上戴了一顶狐白色的风帽,帽边罩住脸孔,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身披一件狐白色披风,把全身紧紧裹住。另一人个头比高个白衣秀士稍矮半个拳头,头上戴了一顶枣红色的风帽,黑色披风,手里则牵着一匹神健异常的大黑马;吴成也算是个有些阅历的人,可对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份竟也猜不出来。他问道:“这大的风雪,二位客官打从哪里来?”高个白衣秀士也不理他问话,却只操长安口音说道:“给我找两间上房。”说完他回头指指身后另一个来客,便转身迈步向门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