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展的时候,墨梅遇到了好久没在学校见面的苏岩。是苏岩先看到的她,那时候她正在看那幅署名为‘丑八怪’作者的画作。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作品,这幅画整个透着一种悲凉和堕入深渊的绝望,看了让人心情很不好。”墨梅回身,看到正在细细品评的苏岩。“我却并不这么认为,你别忘记了,这幅画的题目是‘救赎’,既便是堕入了深渊,这个女子的背还挺着,她的双膝还没有完全着地,她的手还伸向了有光的地方。她希望有一个人来救赎她,这是绝望中的希望。”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意思。只知道你绘画水平不错,没想到欣赏水平也不错。”苏岩眼中闪烁着真诚无比的赞叹。无比认真的看着墨梅,就像是在研究一件艺术品“你说,每次我在以为我了解你一些的时候,你又给另一面的展现,你真是让我不敢小看,给我惊喜。”
墨梅对于如此自恋的人只有翻白眼的份儿,好吧,他们之间果然缺少共同话题,总之不是一路人。“说实话,我对这个叫丑八怪的作者充满了好奇,我猜,这个人是个女的,而且长得不好看。竟管如此,我还是想一睹风彩,她有两幅作品,一幅看似寥寥几笔,简单却大气;另一幅温柔细腻,却又无限悲凉,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我找主办方查了资料,却发现人家签了保密协议。你说,她是在故弄玄虚吗?”
墨梅不理会他的叽叽喳喳,继续看画展。指着一幅署名为‘废柴’的画作问道“你的?”苏岩略带惊诧的点点头,眼中疑问似在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作品?”但最后却什么也没问。墨梅看着那幅画,由衷的表示赞吧,“画得真好,放肆张扬,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让人看到希望。”
听墨梅这么一说,苏岩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有说我就是一棵废柴。”
“所以,不要‘以己之心度人’的好。不过,我喜欢你的作品,给人一种不服输,眼前一亮的感觉。有生机,有活办。不像‘丑八怪’,就算是孕育了希望,也是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经历了捶死挣扎之后,才焕发出小到可怜的希望。整个作品都是死气森森的冰冷,如果我是评委或主办方,我是不会选这样的作品的。”
经墨梅这样一翻称赞,苏岩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是问出心中疑惑“我倒不这么认为,‘丑八怪’确实太过悲观,但我很欣赏她对于色彩的运用。你看,她用最艳丽夺目的红,表现出了最深的绝望,而不是无止无境的黑与灰,在我看来,他定是个绘画方面的天才。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你怎么肯定会是我画的?”墨梅笑了,走近几步,“第一,和你的人很相像,而你在这幅前面站的时间最长;第二,你写字有一个习惯,‘捺’习惯往上回钩,你看署名‘废柴’两个字符合你的特点。”说话间,墨梅做了个写“捺”的动作。
“嗯,分析得不错。那你觉得这位作者的怎么样?”说着,苏岩又指着旁边的画作询问墨梅的意见,墨梅也毫无保留的发表自己的看法,苏岩也适时的插一两句自己的观点,就这样,两人一边观看一边讨论,几乎把画展上一大半的画作与作者进行了品评与分析。时间过得很快,墨梅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都快到上课时间了。苏岩看看时间,然后对墨梅道:“我送你去学校,这样会比较快一些。”
“你要去学校?”
“当然,我的地盘。怎么,有意见吗?该不会我这个老板不在,你们都不干活吧?”
墨梅识穿他的玩笑并不计较,笑着否认。“哪敢,我们就是想要糊弄人,也不能糊弄了祖国的花骨朵还有花骨朵的家长们啊。”苏岩笑看着墨梅说“我看了那么多次画展,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看得这么仔细而深刻,真是谢谢你。不知道李老师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墨梅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到了苏岩眼中的笑意,随即笑着点头说“好像也是。”以前她也有看画展,但要么是跟着一堆老师前辈,她做得最多的也就是听,像今天这样豪无顾忌的畅所欲言,是不可以有的。就算有什么高见,也要考虑甚多,不然就成了口出狂言,妄加评论了。就算同辈人中,有时候会因意见相佐而不欢而散,鲜少有像今天这样意见相近而无所顾忌的。
墨梅出展厅的时候苏岩正和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谈些什么,看到墨梅,苏岩并不避讳的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墨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苏岩没有介绍两人认识,墨梅也只是轻轻点头以示打招呼。
苏岩与刚才的轻松相比,整个人面色很臭。车子启动时也没有和那个男人打招呼,一路上也不说话,车速偏快。直到开出一段路才慢下来,可能是想着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的原因。“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墨梅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而且对身边朋友遇到的人都提出疑问的话,太累了。
苏岩可能也觉得无趣,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墨梅听,“那是我爸,说我妈给我安排好了相亲,还是无法拒绝的那种。从小到大他们处处管着我,只要是他们喜欢的觉得有用的,就要我去学,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小时候希望快快长大,那样我就可以独立,不用听他们叨叨了,我好不容易独立,他们却变本加历的干涉我的私生活,连结婚这么大的事也进行干涉。他们一点都不尊重我。”
苏岩又恢复到了孩子气的一面,当他喋喋的抱怨了一大通之后,墨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生活。我是孤儿,没有选择和任性的权利。上天给我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得接受。”尽管她有李墨砚对她无人能比的疼爱,她在很小的时候也能认清,她是个被人可怜和同情的孩子。所以,她去学画画是李墨砚让给他的机会,他们还得要相互掩互。
“孤儿?那李墨砚是?”这下轮到苏岩吃惊了。
“他的大哥是我的养父。”墨梅平静的回答。
“对不起,我…”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没什么,他们,对我挺好的,我也算得到过家庭的温暖和关爱。而且,我庆幸命运有这样的安排。”如果不这样,她怎么能和如今一代巨星李墨砚相识相知。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这从小含着金汤钥长大的人,是不是太不懂得知足了?”
“也不是,不管身处怎样的环境,总会有不如意之处。若是觉得处处如意顺心,除了心境,还会有环境、时世,那是没几个人做得到的。”
苏岩凝视着墨梅,“年纪轻轻的,说出的话却像是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苏岩的话墨梅没有再接下去,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看着窗外。苏岩也不再多话,凭他艺术家的敏锐,他似乎预感到了些什么。李墨砚,李墨梅,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