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看不见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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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伞定情缘

整个高中,和刘涛不错的同学也没几个,特别是女同学,更是凤毛麟角。

张兰算是刘涛在高中认识的为数不多同学当中的一个。高一第一个学期,刘涛对张兰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开学时张兰做的自我介绍,竟没有在刘涛脑海里留下一点印象。张兰英语学得好,回答老师的问题时总是既快又准确,张兰在英语课上的表现,让刘涛开始慢慢的认识了这个女孩。后来张兰当选班里的英语课代表,负责帮老师收发英语作业,以及老师安排的一些和英语学习有关的琐碎事情。在学习方面,张兰很勤奋刻苦,是班里面学习很踏实的学生,学校每月都要月考,张兰英语成绩在班里几乎都是前三。

张兰优异的学习成绩,让刘涛暗暗佩服。最主要的是因为张兰不但学习好,也是公认的漂亮女生之一,并且性格温柔,说话大方自然,不像有些女同学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故意爹声爹气扭捏作态。

虽然心里暗自佩服张兰,但刘涛也仅止于心里活动而已,他并没有在行动上面有所表现。这是他的性格使然,向来都是喜欢默默的欣赏,不喜欢流露自己的内心。

张兰是英语课代表,免不了收交英语作业时会和刘涛有简单的交流,再者就是校园里见面时打个招呼。

高一下学期,刘涛当了数学课代表。刘涛的数学成绩不算好,一般情况下,课代表都是该科目成绩最好的人,但刘涛这个数学课代表却一反常态。因为数学学的好的基本都是男生,而在这些男生里面刘涛个子最高,所以大家就让刘涛当了数学课代表。这样当选的逻辑让刘涛感到有些羞愧,但当课代表也不是什么坏事,无非是辛苦些帮大家收收作业发发作业,帮老师跑跑腿打个杂而已,这算得了什么,所以刘涛就欣然允诺。

刘涛和张兰的交往始于一次班会。

下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天下午,班主任老师留下各科课代表和班干开会,让大家出谋献策,想办法推动班集体整体成绩提高。大家都很热心,积极讨论,踊跃发言,有时为一个主意争辩的热火朝天,气氛很是热烈,有的同学甚至都争红了脸,但都出于一个目的,所以谁也不计较。张兰提出“一帮一、一带一”的帮扶计划,也就是把班里成绩有待提高的同学列出名单,把成绩好的同学也找出来,让成绩好的同学从这些需要帮扶的名单中挑选,一个成绩好的负责一个成绩差的,责任到人,既提高了班级的凝聚力,也能把成绩提了上去。大家一致赞成,会后大家制定了详细的实施计划,后来实践证明,这个办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高一下学期期中、期末两次测试中,刘涛所在的高一一班平均成绩都排在年级第一。当然,这样做也出现了一些原来没有想到问题,有个别同学在互相帮助中发展成了地下恋人。

几次班干会议,张兰给刘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来自乡下的女孩有一种刚毅坚韧的性格,独立性很强,生活学习都很能吃苦。交流学习经验时,大家都惊讶于她对自己近乎苛刻的严格要求。有同学问她:“张兰,你为什么对自己要求这么苛刻并能坚持下来?”她说:“对我来说,能从乡下考到县城高中,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父母供我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将来再读大学,整个家庭要背负很大的经济负担,而自己要背负的压力要更大,我不能辜负他们,我身上寄托了全家的期望。特别是在农村,一个女孩子上学,整个家庭还要承受来自街坊邻居们的冷嘲热讽,一想到这些,我就不敢有半点怠懈,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尽管坚持下来也不知道会怎样,但是我只能在终点哭泣,也不能在中途当了逃兵。”从此,刘涛更加敬佩这个性格坚韧倔强的女孩了。

对于张兰说的那些话,刘涛多少有些体会,但是并不能完全理解。刘涛在县城里的家,基本算是比较富足,有一个在县城里多少些地位的当官的父亲,他怎么能够体会来自乡下农村的那些同学的艰难处境和他们身上背负的沉重的期望呢,与其说他们是为自己的理想而读书,毋宁说他们是为整个家庭的希望而读书,这种重担成了他们不能承受之重。刘涛每年过春节时跟随父亲回老家,看到原来他父亲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庄,竟不敢想象他的父亲原来也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这时,他突然有一种幸运感,觉得上天对张兰真是不公平,又暗自感谢上天对自己的仁慈和眷顾。就是在这个帮扶活动中,刘涛才有机会和张兰多了些交往。能和张兰有些交往,哪怕只是见面打个招呼,,互相寒暄一下,刘涛都会感到特别开心。

好景不长,很快一个学期就过去了。高一结束之后文理科的学生要分班,女生大部分都选择了文科。分班之后,学文科的同学都离开了班级,一些新的同学进来。张兰选择了文科,离开了高一一班。刘涛还留在高一一班当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换了另外一个从其他班过来的新同学。从此刘涛和张兰几乎没有了交往,只是偶尔在校园里见面,刘涛会主动打个招呼,张兰也是礼貌的回应一下。刚刚熟悉的同学一分开,渐渐变得陌生,刘涛和很多同学一样,分班后感觉有些失落,只能慢慢习惯这种变化。

除了已经熟悉的同学离开之外,原来的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学校,换了新的班主任老师,还是教语文课。

新来的班主任姓顾,嗜酒如命,喝酒之后嘴巴就有点大,晚自习课就成了他的演讲课,夸夸其谈如滔滔江水不绝,牢骚满腹,如绵绵秋雨不尽。不是骂这个领导贪污腐败,就是咒那个干部徇私舞弊。私下里同学们都叫他顾大嘴。别看顾大嘴喝酒后乱骂别人贪污腐败行私舞弊,其实现实里他也是不折不扣的老油条。高二开学没过多久,班级里最后排几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和顾大嘴很快就混熟了,私下里班里面那几个同学经常请顾大嘴和他们在一起吃吃喝喝,几杯酒下肚,顾大嘴老毛病就犯了,开始满嘴跑火车,极尽吹嘘谩骂之能事。凡是他能想到的,他都要臭骂一通,扁的别人一无是处。那几个同学顺势阿谀奉迎,顾大嘴越说越来劲,直说的嘴角冒白沫。喝到最后,顾大嘴已经醉了,就开始和那几个同学称兄论弟,嘴巴也失去了控制,眯缝着色眯眯的小眼睛和那几个学生开始对学校里的漂亮的女生评头论足。顾大嘴常对和他一起喝酒的学生说:“我告诉你们几个,在学校我是老师,在私底下我就是你们的大哥,我们都是兄弟,在学校有什需要帮忙的事我给你们办。”几个人激动的当即你一个大哥我一个大哥的叫,把顾大嘴叫的飘飘然更找不到东南西北。

当时学校打架成疯,特别是家在县城里的那几个不爱学习的有些学生,总是仗势欺人,背地里敲诈勒索乡下来的学生,弄到钱就在一起吃吃喝喝,去录像厅电影,看****。刘涛班里那几个后面的同学也经常参与其中,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都小心翼翼躲着躲着他们,不敢冒犯,害怕给自己惹来麻烦。不过那几个学生也还有些良心,兔子不吃窝边草,一般情况下,自己班里的同学他们都不去惊动。刘涛家在县城,又有父亲的背景在那,所以刘涛对那几个学生并不以为然,虽然很看不起他们,但多少也有些畏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一天晚上刚下晚自习,校园里乱作一团,一帮人拿着棍棒钢管在教学楼下叮叮当当的打群架,吓得从那经过的女学生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跑到门口警卫室报警,校警感到后,一帮乌合之众才四散逃窜,几个被打的重伤的学生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后来派出所和学校追查此事,查到刘涛班里那几个同学也有参与嫌疑,第二天晚上派出所过来抓人,那几个不知从哪得到风声仓皇逃出学校。那天深夜夜,刘涛班里的那几个学生从家里偷出来好多好烟好酒又凑钱买了很多东西,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找到班主任顾大嘴家里。第二天夜里,班主任顾大嘴又领着那几个同学的家长偷偷找到校长家里,半夜才从校长家里出来。后来那几个学生都平安无事返回学校,参与打群架的县城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没有受到处分,而几个来自乡下的学生因为参与其中被公安逮了起来,最后又被学校通告处分,家长也从乡下赶到县城公安局,据说花了不少钱才把人领走。之后,那几个被抓的乡下学学生被学校开除学籍。处理通告贴出的当天晚上,就被刘涛班里那几个学生在晚自习时偷偷撕了个干净。下晚自习回家时,刘涛亲眼看见班主任和那几个学生一起进了学校附近的一个饭店。估计又是一场吃吃喝喝。

高一时候,刘涛还和张兰他们在原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一起讨论如何帮助那几个成绩差的同学更快的进步,把学习成绩提上去,现在想来,真是一个莫大讽刺。后来刘涛才知道,班里总共有七十四个同学,真正凭考试考上的也就四十来个,其他的全都是花了钱买进来的,钱都交个了谁呢?刘涛想不通。后来的情况更为严重,一个班里几乎一半的学生是花钱才被录取的。

分班后,班里再也没有高一那时的班级会议了。张兰分到了文科一班,和刘涛的班挨着,尽管刘涛有时从张兰班级的窗前经过能隔着窗户看见张兰,莫名的想和她说几句话或者问个好,可是总是找不到机会。其他时间大家基本都是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在一起聊天。即使有时间,也总得有个在一起聊天的理由吧,如果没有,就会被视为是搞恋爱,刘涛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大家。

直到高考结束,刘涛和张兰才有一次仓促的相遇。

那天下午,高考最后一场考试刚刚结束,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不一会就下起了雨。下午从家里出来时刘涛的母亲说要陪刘涛考试,刘涛不同意,觉得没有必要像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那样,大热天的在考场外心焦火燎的陪考,再说,也帮不上任何忙,反倒还有压力。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刘涛如释重负,从考场出来慢慢的走在喧闹的人群中。这时天空阴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将至。如果在考前,刘涛一定会赶快找地方避雨,但是现在所有的考试已经结束,就无所顾忌了。再说,他手里有来时母亲叮嘱他带的伞,所以他不慌不忙的沿着街道信步往家里走。刘涛家在县城,离学校不是很远,坐公交也就四站路,今天刘涛不想做公交车,想慢慢的走着回去,放松一下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

走了不到两站路,豆大的雨滴已经开始急促的落下,刘涛急忙打上伞,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伞上,刘涛感觉很是惬意。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享受着雨点带来的凉爽。突然,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响着从他身后骑过来,听到响声,刘涛回头一看,骑车的正是自己的高一的同学张兰。她家住在下面的农村,平时都住在学校,现在考完试肯定是要回家了。刘涛知道乡下农村来的很多同学为了省钱,来学校都不坐汽车。张兰也认出了刘涛,不好意思的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话。雨水已经把张兰的头发打湿了大半,脸上也挂满了水珠,张兰肯定是着急往家赶,也顾不得和刘涛打招呼。

看着张兰的身影从身边经过,刘涛突然的感到一种同情和怜悯,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很了不起。他想拦住张兰,把手中的伞给她,但是张兰已经过去了。他楞了一下,突然飞快的追向张兰,一边大喊:“张兰,停一下,停一下!”听到喊声,张兰慌忙停下车,疑惑不解的看着追过来的刘涛。

“考的怎么样?”刘涛喘着气问道。

“发挥出了自己的应有水平,也不知道结果怎样。”张兰缩着脖子慌乱的答道,雨点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

“那就好,我就到家了,这把伞你用吧。”说着,刘涛一把把伞塞到张兰手里,转身向后面跑去。“那你怎么办?还是你用吧,我不怕雨淋……”张兰大声喊道,话还没有说完,又听见刘涛转身喊道:“伞我不要了,也不用还我,你快走吧,祝你好运,金榜题名。”然后刘涛一溜烟跑走了。

刘涛不知道自己走后张兰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当时像是疯了一样,觉得很兴奋,像是干了一件让人自豪骄傲的大事一样痛快。他一口气又跑到了学校。学校已经没有人了,雨还在不停的下,刘涛在校园里茫然的转了一圈,然后他又开始往家里跑。一路上雨一直没有停,到了家,他已经变成了落汤鸡。母亲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责问他把伞弄那去了,他撒谎说丢到教室里忘带了。回去再找已经没有了。母亲气的大骂当今世风日下。刘涛却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可能是别人拿错了,反正自己离家近,淋了雨也没事。母亲用诧异的眼神打量起儿子,不解的说:“东西被偷了你还替小偷辩护,这世道真是变了天啊。刘涛不语,赶紧去卧室换衣服,免得再说漏嘴。”

那次把伞给张兰后,刘涛又回学校去过两次。一次是确认个人信息,一次填报志愿。因为他离学校近,他每次都是早早的去了,领了东西办完事情马上就回家,他觉得这次高考考的不好,所以不愿意和其他同学见面。两次去学校也没有遇见张兰。再说,他也不希望再遇到张兰,他怕张兰又把伞还给他。尽管当时送伞给张兰是一时之举,但刘涛把伞送给张兰时却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想帮助她。那样的雨天,一个离家很远的女孩,不知还要骑多久才能到家,如果没有遮雨工具,回家到一定会被淋得浑身湿透,再被风一吹,感冒发烧在所难免,出于本能,刘涛也觉得她应该得到帮助,即使是另外一个同学,他也会那样做,即使不是他自己,换成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样离家很近的同学,见到自己的同学还要冒雨走很长的路程,也会把自己的伞让给张兰。刘涛觉得自己应该那样做,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但事情过去之后,他无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他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人,对朋友同学虽然都很真挚,可是他却很难在语言和行动上表现出来。他对周围的人的善意和关心是那种春风雨露般的滋润,悄无声息地洒向别人,让人不知不觉中感到很温暖舒适,之所以会这样,或许是他善良的天性使然。那天把伞送给张兰,尽管事情本身并没有让他有多少自豪感,但是那种男子汉的气度和方式让他自鸣得意,也可能是刚刚高考结束,高中生活长期的紧张和压抑在那一刻刚好得到彻底释放,自己正处于一种兴奋状态,所以才做出那种心血来潮的举动,颇有一种豪迈英雄气度。他被那场雨里的场面深深陶醉了,甚至觉得那是一件多么浪漫和富有诗意的事情啊。

事后,由于那种兴奋的劲头已经过去,刘涛又有些忐忑和紧张。后来两次来学校,他都是匆匆忙忙不敢在学校里耽搁。走在校园的路上,他心里惶惶的,不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周围有没有认识的同学,他生怕在这个时候遇见张兰,弄得自己不知所措。如果张兰还他伞,并说一些感谢的话,他肯定会羞赧脸红,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种场面。他觉得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场景一定会很紧张,一定会出丑,让张兰觉得他当时送伞给她别有用心。所以,宁愿不要伞,也不想在他想象的情景里受煎熬。所幸,两次来学校,他都没有遇到张兰,他家离学校近,即使吃过早饭来学校领完东西再回去,张兰也不会那么早过来,她可能还骑着那辆笨重的自行车在来学校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