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碎音替在昏迷中的凌澈盖好被子,嘱咐了一旁的医疗助手几声,然后转身走到坐在房间里的脸色有少许苍白的茗夏轻声唤道:“茗夏?茗夏?”
茗夏看着昏迷着的凌澈的脸庞,道:“我没事。”
“别担心,”碎音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放缓了语气说道,“凌澈他……他只是太累了。我听餐厅那边的厨役巫女们说,他最近都没有怎么吃饭。为了你的事情,他虽然表面没有怎么样,但是心力和神思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以至于体力和五脏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你们刚刚还吵了一架,情绪激动之下,会昏倒在议事厅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我不该和他吵的。”茗夏垂下双眼,轻声开口。
碎音白皙的面庞上神情柔和,她拍了拍茗夏的肩,道:“今晚你好好陪陪他吧。说到底,星御的死和你的死,最难过的就应该是他了。我先走了,晚间会有人送药过来,你按时给他服下就是了。”
“我知道了。”茗夏站起身,冲碎音笑了笑,“你怀着身孕就不要跑来跑去的了。有事情的话让手底下的人过来就是,我会一直在这边的。”
“好。”碎音伸手刮了下茗夏的鼻子,眯着眼温柔笑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别总是熬夜。凌澈不会有事的,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也就差不多好了的。别太担心。”
“有你这个医疗圣手在,我怎么会担心?”茗夏笑道。
碎音和医疗队的人都走了,只留下茗夏一个人在房内陪着凌澈,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凌澈此刻的容颜,她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认认真真的看过他了。
凌澈早换下那身看着冰冷不可侵犯的一身黑色华服,身上现在穿着件白色衬衣和卡其色的便装长裤,衬得气色十分不好,苍白而无力。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茗夏有些愧疚道,她叹了一气,然后在一旁自言自语着说,“我不是说自己后悔成了你的神巫女,也不是说后悔做了这些选择。或许时间过得太久,以前那些跟在我们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我们,让我有点怕了。我怕不知道哪一天你也会离开我,我怕到了那一天……我会失控撑不下去……不过,神魄者死了,神巫女也会跟着死的是不是?可是……就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要是跟着你一起死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带着我?谁知道,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会去找白祭啊?”
“啊……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好不好?”茗夏枕在凌澈的床头边上,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凌澈沉睡着的脸庞,“你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嘛……”
可是凌澈却没有醒过来,他睡着时候的眉眼十分安静,茗夏趴在床头看着他,觉得周边的时光一时沉静安谧了下去。
凌澈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茗夏坐起身抬起头,只见初宴正着一袭雪蓝色纱裙站在门边上,白皙而清美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担忧的神情。
“什么事?”茗夏靠在门外的墙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点了一支放在唇边,俨然与刚才趴在凌澈床边时候的神色和口吻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回来?”初宴肃然问道,“你应该知道,你回来给所有人都会带来困惑。”
“哼?困惑?”茗夏冷笑一声,“只怕只有你一个人会觉得困惑吧?你觉得,我回来以后会威胁到你成为凌澈王后的事情?初宴,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回来,凌澈就会娶你吧?”
初宴的神色有些惨白,她的口吻依旧还是坚持着凛冽,“安茗夏大人,我想你也知道魔使和神界之皇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不会有结果,那为什么还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你应该选择退出,也应该选择留个余地给自己和凌澈皇殿下。”
“什么余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茗夏冷冷说完以后,就打算重新回房间里去陪凌澈。
“你知道的。”初宴的声音在茗夏的身后生冷响起,“你知道的。我想茗夏大人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你永远都坐不上神域界王后的位置,不仅仅因为你是魔使,也不仅仅因为你双手上沾着人命和鲜血……凌澈皇殿下因你废黜了长老院,流放了众多长老,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你登不上王后的位置。因为没有人会同意,也没有人会赞成一个人类女人,一个让神界之皇而做出对神域界不利事情的人类女人坐上神域界王后的位置的!我想这一点,茗夏大人比我还明白,不是吗?”
“我还真是不明白,”茗夏缓缓回头看了初宴一眼,“初宴圣女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么执着神域界王后这个位置?你也应该很清楚,凌澈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你的不是吗?”
初宴冷笑,乌黑的发髻上簪着小巧而精致的珠钿,编出的细小发辫碎音散落在胸前和背后,衬得她眉眼的妆容十分精致。
“只要我能坐上神域界王后的位置,那么以后陪在他身侧的人就会是我。我有把握,能让他喜欢上我。”
茗夏听了初宴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初宴无非是一个喜欢凌澈的女孩子,跟自己和白祭,又有什么区别?
她放下了原本放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开口道:“你进去吧。”
“什么?”初宴似乎是没听清。
“我让你进去。”茗夏转过身看着她,有些淡漠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进去陪他。”
初宴愣了愣,“你……”
“你不是说我和他没可能吗?”茗夏笑了笑,“那我让你进去,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为什么?”初宴觉得十分奇怪,她甚至怀疑这里有诈。
“放心,我没耍什么花招。”茗夏将烟头灭了,“你到底进不进去?你要是不进去,那我就进去了。”
初宴见她这样说,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跑上去打开了房门,闪身进去。
茗夏看着初宴将门关上,寂静的走廊里只剩自己一人,她想外头的夜色一定也是如此的安静和孤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