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冥然轻蔑的笑了一声:“你跟从前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样这么没脑子。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哥哥为什么突然召你回去?他也不想见你,也懒得见你,就如同你不想见到他一样。更何况,他还是神界之皇,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神巫女四族的长老为了各族的利益拼得如何头破血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你以为我会那么有空来找你?”
夜凌澈握了握手里的剑,神情依旧肃然着。
“你听清我说什么了没有?!”羽冥然将剑移到夜凌澈的面前,高声逼问道。
夜凌澈低下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意很古怪,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仿佛是在发泄,又仿佛是为了消除自己的痛苦而笑,总之我觉得浑身都在发毛。
“回去以后,我还是要活在你们的监控之下,就算逃到这个现世都不可以。哈哈哈……”他低声笑着,我垂下头,不敢去看他唇角边浮起的半点笑意,最后他还是扔下自己收上的剑,开口道:“算了,这样没意义,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跟你回去。””夜凌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说道,他扔下自己收上的剑,浅浅道:“这样没意义。不过……算了,我跟你回去。”
“这还差不多。”
我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羽冥然微微偏头,只见那只妖魂已经挣脱了数道银光,在阵印里肆意的嚎叫着。
“居然可以挣脱开我的魂缚,真不是简单的家伙。”羽冥然敲了敲自己手上的剑,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过这玩意已经浪费我太多时间了,真是不可原谅。”
我的眼前忽然有许许许多的渐渐的从天空下落下的羽毛,那些白色的小东西渐渐覆盖了我整个瞳孔,我跪坐在地上,脑海里的梦境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我根本无法忽视,无法逃避。
我不知道这个梦境究竟象征着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梦境里的羽毛是不是羽冥然的,更不知道我和夜凌澈,最终是不是死在了羽冥然的手里。
耳边响起羽冥然清脆又不失空灵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伸了出去,在无数的白色羽毛之下,他的掌心中,泛着神秘的银色光芒
有许多的羽毛划过他的指尖,不带一丝颤动的落下。
“将你悲哀的魂魄奉献给我的羽灵亡神吧。”
我记得羽灵亡神也是封祭之术,是小比告诉我的,据说是仅次于樱落雪的封祭术。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样的封祭之术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漫天的白色羽毛落在那个庞大的妖兽身上,羽冥然的神色淡若山岚,只听他泠然的声音缓缓响起:“再见了。”
只在一瞬间,所有的羽毛发出刺眼的金光,随后我就听见无数的爆炸声音从我的四周响起,那些羽毛就像一个个定时炸弹一样,生生的炸裂在我的四周,就像来势汹汹的雷霆在空中撕裂出一道血红的口子。
“羽冥然……”我有些恐惧看着他,嘴唇张开,却颤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
羽冥然的眼瞳里没有什么感情所在,他看着我,跟看一根稻草没有区别,“觉得很奇怪吗?你觉得这应该是你们跟随神巫女才拥有的封祭之术对吧?不过很遗憾,我也会。但是只会这一个。不过呢,你的樱落雪也很漂亮,是我的羽灵亡神所比不上的。”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羽冥然转脸看向夜凌澈,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所在,“夜凌澈,收拾好你的东西,带上你的跟随神巫女,明天一早……”
夜凌澈突然拾起地上的剑,狠狠的朝着羽冥然的身后掷去,这一剑竟然一下子就挥断了还没有死绝的妖魂体质玉,我惊愕的看着刚刚还在羽毛炸弹里挣扎的妖魂此时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瞬间化成了一团黑雾。
他妈的真是运气好。
“看来,你的封祭术已经不怎么灵光了呢。不过怎么说呢?妖魂体质玉是我灭的,所以我赢了。”夜凌澈带着一缕嘲笑看着羽冥然。
羽冥然冷笑一声,并不在意:“别以为自己杀了一个我忽略的妖魂就可以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你还是当初那个只会靠冲动行事,不靠脑子的夜凌澈。”
夜凌澈低眸连连冷笑,“我不在乎你怎么说,总之妖魂是我除的,你就要听我的。”
羽冥然低头笑了一下,随后抬眼道:“我说话当然算话。你放心好了,我明天就会回神域界跟你哥哥说明一切。至于他要怎么处理,我可就不知道了,也就不管了。你不给你自己留后路,我也没有办法。”
羽冥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剑缓缓的消失在他的手上,修长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夜凌澈握了握手里的剑,表情恢复到之前的黯淡和漠然。他身上的骑士服已经慢慢地变回了现世里的便服,可是唯一没有变的,是他眸子里的寂冷和晦暗。
我站在他身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任由心里的伤感如海浪一般的一层又一层的扑打过来。
和影恋会合以后,夜凌澈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游乐场,这是第二次在这个地方不欢而散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可是当下,我只能冲影恋抱歉的笑笑,解释道:“他不舒服,你和洛梵好好玩,我先回去陪他了。”
“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影恋淡淡的笑了一声,安慰着我。
我和夜凌澈一前一后的走在阴凉的小道上,树荫遮住了走在我前面少年的身子,他修长却寂寞的影子在太阳下被拉的长长的,我们两个沉默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我才开口冲他喊道:“夜凌澈,不是往这边走的。”
少年停住脚步,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他打量了我全身,然后侧过眼眸,不再看我,只是淡冷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知道什么原因,不就是我让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然后害死我吗?但是我依旧笑着问道:“为什么?”
只不过这笑里,藏了无数的冷笑和锋利的质问。
他的声音依旧漠然而疏离,“我怕我又会连累你,让你这个不想死的巫女左右为难。”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是却已经感觉道脸颊两边的肌肉要僵硬了。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用明白。从现在起,危险的事情你都不用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被任何的危险威胁。”
“夜凌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我来帮你纠正一下好吗?第一,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死在这么没用的事情上,你和羽冥然有纠缠干我什么事?你的一时冲动就要害死我,你不觉得太自私些了吗?我是人类,我不是白祭那样的巫女,我的思维根本不能跟白祭一样。第二,你是白痴吗?跟羽冥然硬碰硬你以为你有胜算吗?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让你保存实力而已。如果你跟羽冥然继续纠缠下去,你觉得结果会是什么?”我冷笑着,“我不想让我自己因为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就死了。命运是早就注定好的,我们是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轨迹,和大概的一个趋势方向,我是可以把握的。不是吗?”我抬眸,看着他,笑了笑,又说:“ 我一直很想问问看,夜凌澈你是在把我当什么?到底是你的同伴?还是你的累赘啊?”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总之不要再跟着我。”他口气里夹杂着一丝生硬又夹杂着一丝不耐烦,说完后又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靠……”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猛的一步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仰起头不满的喊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了,你要怎么想都可以!累赘,同伴,随便你怎么想!”他一把伸手推开我,我一个趔曵差点没有站稳,待到我站稳的时候,迎上的是夜凌澈双眼中暗含着怒火,只听他对我恨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神域界过的有多艰难,你也不知道我是靠着什么才活到现在!如果是白祭,如果是白祭的话,她绝对不会像你一样说出刚才的话来!你不理解我,就不要妄想着我会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问题!”
我在那一瞬间眼瞳放大,嘴巴微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起那个梦境,既然它今天没有变成真的,那么或许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
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个梦境,这个象征着我和夜凌澈死亡的梦境,并不重要了。
他不相信我,不考虑我的感受,他站的角度跟我不一样,我站的立场也跟他不一样。神域界和现世,其实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各自拥有不同的制度,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种族人群,不同的差异在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都在不停的轮回重复上演着。
在这所有的一切面前,我的这个梦境不过渺小的如一粒尘埃一样。陷进沙漠,落入大海,随时都可以转瞬即逝。
我的确,忽略了很多问题。
看着少年生气充满怒火的双瞳,我的心口又麻又痛,可是我依旧不明白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他一提起那个叫白祭的巫女,我就会觉得心痛?
我不明白这是不是喜欢,也不明白这是不是爱,根不明白,这是不是恨……
“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对不对?”我愣了很久才这么开口问他,周围的一切安静的近乎死寂,我的眸光相信也是死寂的近乎干涸,“是不是白祭死后,所有成为你下一任的跟随神巫女都是她的替代品?我安茗夏,不过是倒霉而已。”
夜凌澈怔了怔,随后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上半张脸几乎是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你给我听着,安茗夏。”
“白祭我唯一在乎的人,她的位置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已经死了,留给我的除了一段记忆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可以是她的替代品,没有任何人!你不是,别人也不是!我和你订下契约完全是按照神幻书的程序走的。你听明白没有,是程序!神幻书上写下的是你的名字,安茗夏,你懂吗?!并不是我夜凌澈找上你的!”
我呆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除了少年刚才的喊声所落下的回音,其余的什么都仿佛消失了,我的头晕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被人摁进了黑暗的悬崖深处,我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真正的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看来你明白了。既然你明白了,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少年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我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都冷,明明阳光照在我身上,明明是夏季,可是我却觉得如同在严寒的冰窖里,手指不自在的颤动了一下,身子一歪无力,就倒在了冰凉的石板小道上。
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我的眼底里流了下来,沾湿了眼眶,一颗一颗的划过我的脸颊,掉落在地上,加深了小道的石板颜色,我伸手去擦,却擦不掉,抹不去,那些眼泪,正源源不断的从我的眼眶中缓缓的渗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我们明明,明明已经和好了不是吗?明明……”
没有办法,我的声音被抽泣声截成一段一段的,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我究竟说了什么。
这就是我的悲哀所在,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不属于我的人,不属于我的身份,我奉出的东西我自以为很多,可是在夜凌澈的面前,在羽冥然的面前,这些东西甚至都不值得一提。
渺小的就如同一缕薄烟,
白祭才是伟大的。
我安茗夏?
其实什么都不是。
笔尖停顿在一个数字上差不多有十分钟了,蓝沐泽推了推我的肩膀,小声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一惊,手里的笔忽然从手中松下,掉在了作业本上,在原本就很安静教室里,发出不大不小,却清晰完整的声音。
“安茗夏同学,你做完了对吗?”
老师的质问声高高的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猛的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她。
她皱皱眉,“你不舒服吗?安茗夏同学?”
“我……”我试着说话,却总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住什么东西一样,话没有说话,就摇了摇头。
老师看着我这个样子,开始斥责道:“我看你心不在焉的!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珍惜一下你的这个位子吗?!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换到别的位置去吧!”
我茫然点了点头,又茫然的坐了下来,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下课后,我也没有心思去学校饭堂吃饭,夜凌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位置从一早上就是空空的,我的心情真是跌到了谷底。
真是,当初装什么清高啊!早知道就应该让夜凌澈去跟羽冥然拼个你死我活,打死了他还可以给我当垫背!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是比死了还要糟糕!
我不耐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差没有拿头去撞墙壁了。
“喂,”一袋面包出现在我面前,我抬起头,是蓝沐泽,他看着我,笑了笑说,“再不吃的话,小心又犯胃病。”
“你小心才是,我已经好了很久了。”我打开面包袋子,又将手放下,闷闷道:“我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