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鸟人先生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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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做些什么?

像所有假设某种境况追问你会如何如何的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也是无聊的。人们只能在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做出反应,它涉及太多属于当下一刻的具体而微的现实状况,不是可以想当然自以为的。

所有的假设因此都是无聊的。然而,当我硬要如此假设,并且一定要自己做出回答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个无聊的问题其实也是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它真正拷问的,实际上是:

对我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认真严肃地对待过这个问题,就我所知,我们实际上并不会真正用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包括我自己。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时不时会触及这个问题,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至少已经准备开始认真严肃地对待它了,但很快,我们又轻轻地把它放过去了。

现实的洪流裹着我们向前跑,有太多的现实问题需要解决,我们无法在这样一个似乎过于“哲学”的问题上停留太久,相比手头必须尽快完成的工作和今晚的约会,这个问题似乎太费神费脑,简直是浪费时间,总之太无趣,太不受待见了。

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我们之所以不愿认真严肃对待它,是因为我们在逃避?

对这个问题的追问,事实上涉及的是生命的意义或存在的价值的问题,而对于生命的意义或存在的价值,尽管我们也常常提起,并且自以为很看重,但实际上我们对它是有点害怕的,它太严肃了,几乎是严峻,严峻得让我们的小心脏受不了,——我们最好敬而远之。

也许只有真正的哲学家、修行者才愿意去面对它,并且认真严肃地对待它,此外,就是那些刚刚遭受了某种人生变故——尤其是遭受了剧烈的人生变故的人,特别是发现自己正在走向鬼门关或者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

一个几十年都呆在某个企业单位日复一日做着单调乏味的工作的办事人员,在经历了一场车祸,大难不死,从床上活过来的时候,可能便会直接而严肃地面对生命意义的问题,并且发现,他这几十年简直活得不知所以,于是毅然辞掉工作,开始投身于他真正想做的事——从小就热爱的艺术创作中。

一个一直都在外面拼搏奋斗,把事业和赚钱看得高于一切的企业家,突然有一天查出患有不治之症,且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以活的时候,可能也就会认真地思考生命意义的问题,然后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么在乎他的所谓事业,太多的钱财实际上也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幸福感,他其实更愿意回家乡去当一个音乐老师,跟父母、妻女和兄弟朋友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

有一句俗语叫:不见棺材不掉泪。这话听起来总是恶狠狠地,然而它确实一针见血:不到生死关头,我们确实不可能真正认真严肃地去对待生命意义的问题。

最终,生命意义的问题,事实上也就是生死问题。

永嘉玄觉禅师说:生死事大,无常迅速。许许多多被我们过分看重过于执着的问题,在“生死无常”面前,其实都是小事,与了脱生死、彻见生命真谛相比,我们平时的多少牵肠挂肚、殚思竭虑的事情,多少勾心斗角、锱铢必较的行为简直都无足轻重,甚至荒唐可笑,一个走出鬼门关,对生命有了全新领悟的人,当他再次面对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时,发现那些曾经让他整天整夜睡不着觉的属于人生障碍的东西,他其实轻轻一跳就能跳过去,那些曾像石头一样压在在心口的所谓“重要之事”,原来都是鸡毛蒜皮,真正重要的,是另外的事情,“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他必须把精力和时间用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然而,有多少人真能够意识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从而确认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呢?

我们始终都在轻飘飘地活着,与此同时又沉甸甸地被困在各种各样的所谓“现实事务”和“现实问题”中,我们既被动地被这些问题带着走,又主动地沉溺在这些问题中,用这些问题来分散我们对生死问题和生命意义的思考。

而事实上,真正的“现实问题”,恰恰就是生死问题,恰恰就是生命意义的问题,恰恰就是:

对我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有哲人说:如果你不曾死去,就不会拥有真正的生活。

也许,我们都该到鬼门关上走一趟?

然而,我写这篇文字就是要让我们去走一趟鬼门关吗?或者我自以为自己能够告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生死事大,我却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呢?

生死事大,请扔掉这篇文字,走你的路,做你的事去,生死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愿你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