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一生都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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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被推下海

三十六计中,使对方离开有利地势,以便袭击,叫调虎离山计。

1992年10月的一天,汪胜煞有介事地对阿龙说:“铁柱子,听朋友讲,深圳遍地是黄金,弯一下腰就可以抓一把。你去不?”

“黑黢黢,你随时随地想到的,都是我。这好事,熊局长是不会同意的。”阿龙漫不经心。

“眯眯眼吃了豹子胆?敢不同意!我有钢鞭在手,惹毛了,钢鞭一甩,定叫他一鞭毙命。唉,谁叫我们是战友!我不想你,谁想你?”汪胜努努嘴。

“黑黢黢,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军人的品质是刚毅,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我去!”阿龙苦脸扮笑脸,斩金切铁。

“好嘛,一言为定,我找眯眯眼。”汪胜大喜过望。

不久,熊实把阿龙叫到办公室,慢慢道来:“铁柱子,这年成,单位想创收,个人想找钱,普遍现象。经过研究,局打算帮你胜利有限公司集资50万起步,三年翻一番归还100万,你干不干?”

说话间,汪胜走进熊办,借题发挥:“铁柱子,孔子不能帮你解决的问题,老子帮你解决。深圳有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如果你胜利有限公司投50万,我投100万,三股账,利润三一三余一。我只是当挂名老总,你常驻深圳,全权负责,如何?”

“万一亏了啷个办?”阿龙担心。

“亏?当前形势,哪有这本书卖?三年,你不赚两百万,拿我的名字倒起改……”汪胜气势汹汹。

“牛皮~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阿龙毅然打断汪胜话头。

“你我不说那么多!按比例,先期筹备费和与村上的购地定金,我出10万。你公司出5万。违者,是九个老汉(父亲)生出来的。”汪胜啪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面对熊实的大手笔,面对汪胜的狂言,阿龙多了一丝警惕:“熊局长,还是摸着石头过河~稳当点,50万不能一次性打到我公司。先给5万,余下的视进度而定。”

寓言《冯妇搏虎》,说是晋国有个叫冯妇的人,打死了很多虎,后来表示再不杀生、再不打虎了!可是有一天,一群人正在追虎,便请冯妇去。结果冯妇又打死了老虎。君子们嘲笑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年,从上到下都在喊借船出海,借鸡下蛋,鼓励到经济发达地区和沿海搞开发。n市市、县有的企事业单位和公司,一窝蜂纷纷抱着大把大把的票儿,屁颠屁颠地跑到沿海圈地、投资办企业,企图跃跃欲试“肥”一把。

人怕出名猪怕壮,男怕没钱女怕胖。送到嘴边的菜,啷个不吃?眼下有些削尖脑壳当官的人,说政权是毒品,都在吃;说钱是罪之缘,都在捞。诚然汪胜说的话有水分,想想面临的处境,这个像冯妇一样本性难移的阿龙,还是决心冒斗胆去爬一下“下海”这个坡。

(画外音:急燥越多,智慧越少。性格决定命运,有什么样的性格,就有什么样的人生。)

刘产晓得后,不仅对阿龙十分肯定,而且一脸羡慕:“铁柱子,当年外贸当官、奖金、彩电,你捞了;现在下海、淘金,你去了。你是哪里安逸到哪里,好事都拿给你摊上了……”

“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阿龙唱着《敢问路在何方》回到家,带着一半欢喜一半担忧的心情告诉菲菲:

“电线杆,我要下海了!”

“要得,淹死你龟儿子!”

“人家在赶我走。”阿龙摊摊手,显示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有人说,哄领导开心就做做假,哄群众开心就做做秀,哄自己开心就做做梦。本来是你的性格在决定你的鬼梦,还不认帐?你不去,眯眯眼能够把你啷个子!”菲菲一语道破。

活电报颜素芬晓得了,便在张家冲传得沸沸扬扬:“驼背,你那宝器铁柱子当官不成,想发财,要去深圳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女婿的事,管不着。他去深圳,是福是祸,鬼才晓得。”段三叔一脸无赖。

阿华很是着急,找到阿龙,特意提醒:“铁柱子,商场如战场,谨慎为妙,你不能茫然行动哈。”

“爸爸,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我已经答应了。现在,哪怕是一耙屎,也只得吃下去了。”阿龙不由分说。

出发那天,阿龙找到汪胜:“黑黢黢,你的钱好久到位?”

“现在,给你5万。余下5万,随后就到。你过去抓紧筹备。”汪胜很是干脆。

11月17日,是阿龙前往深圳的日子。

“开放区,灯红酒绿,你自己把握好。”菲菲一边为阿龙收拾行李一边叮咛。

“电线杆,自从我在部队把你下载到心里,这十多年时间告诉我~此件无法删除。只是,现在我想问你,怎样才能拥有子弹?”阿龙提着行李箱,如是问菲菲。

“简单撒!只要吹个爆炸性的发型,穿一件补丁衣服,左手拿一根长棍,右手拿个瓷碗,沿街、站而行,嘴中念念有词~‘行行好吧’。这样,就有钱了!”菲菲不苟言笑。

“那我就不去深圳了?”

“你想干这行?当然可以啊,条件是~不能再进这个家门。”菲菲态度坚定。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那天早上,当天边渐渐发白,就好像有谁在那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浓墨,遮住了太阳;阿龙满胸装着“发财”的钱袋子,头戴孙猴子封了个弼马温~自个不知是多大官的公司副经理的帽子,肩扛前往深圳装满衣物的箱子,从宿舍7楼往下走,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露出了一丝脱胎换骨的笑容;矮小、结实、精神集中的身体里的全部热力,就像一节看不见的电池充着电,给阿龙的两眼和皮肤增添了幸福的光芒。

广州火车站富丽堂皇!

“富人呀!可怜可怜穷苦人吧!”

“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阿龙掏出一元钱。

“起步价,5元。”叫花子张开5根手指。

沿海硬是黄金多!家乡叫花子一毛钱都要,这家伙起步价如此之高?

这就是阿龙在广州转往深圳,在那华丽的火车候车室外面遇到的情景。这个邋邋遢遢的“叫花子”蓄着乱蓬蓬的胡子,黏糊糊打搅搅的长头发,好像从来没有梳理过。叫花子的腿,光着的胳膊,都是皮包骨。只穿了一条裤儿和一件汗衫,破破烂烂,又脏又臭。间隔一段时间的保安走来,连吼带推地赶,叫花子廋廋的身躯缩一下,既不提出抗辩,也不表示愤怒,悄悄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阿龙有点不寒而栗:“嗨,啷个我首先遇到的就是叫花子?奶奶的,难道是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