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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窗幽记(2)

仗义疏财能让人们聚集在身边,严于律己就足以使人们钦佩信服,度量宽大就足以得到人们的拥护,凡事率先垂范就足以领导他人。

五一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译文】

从最容易使人迷惑的地方识破迷惑,那么随时随地都能保持清醒的大脑;把最难以放开心怀的事情放得下,那么到处都觉宽广自在。

五二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译文】

从大事和难事中,可以看出一个人能否担负重任;从逆境和顺境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胸怀和度量;从喜事和怒事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涵养;遇到社会公众的行为,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见识。

五三

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

【译文】

安详稳重是处事第一法则,谦虚退让是保身第一法则,涵养宽容是交人第一法则,潇洒超脱是养心第一法则。

五四

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得其情,缓处则得其当。

【译文】

为人处世最应当深思熟虑,从容处置。深思熟虑就能得知真情,从容处置就能处理得当。

五五

必能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功。

【译文】

只有能忍耐别人所不能忍耐的冒犯,才有希望建立别人所不能建立的功业。

五六

轻与必滥取,易信必易疑。

【译文】

随便给予,必然会过分索取;轻易相信,必然会轻易怀疑。

五七

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译文】

做了像丘陵高山那样多的善事,还不能算得上正人君子;贪图丝毫的微利,便堕落成为小人。

五八

智者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

【译文】

明智的人不与命运争斗,不与法律争斗,不与公理争斗,不与时势争斗。

五九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真情在箪食豆羹之间。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译文】

在夜晚万籁俱静、心境平和的时候,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良心;通过简朴的饮食生活,身处逆境,患难与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情。所以,与其不断地去苛责于人,不如使他自我反省;与其攻击他人的弱点,不如使其自我暴露错误。

六○

“侠”之一字,昔以之加义气,今以之加挥霍,只在气魄气骨之分。

【译文】

“侠”这个字,过去往往加上义气,现在却加上挥霍,区别就在气魄和气骨之间。

六一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人好生事。

【译文】

不耕地而有饭吃,不织布而有衣穿,摇唇鼓舌,无事生非。因此可知,无所事事的人喜欢滋生是非。

六二

才人经世,能人取世,晓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玩世,达人出世。

【译文】

才华出众的人治理社会,有能力的人取得成功,明白的人适应社会,有名的人扬名于社会,超凡脱俗之人玩世不恭,达生知命的人与世无争,超凡出尘。

六三

宁为随世之庸愚,勿为欺世之豪杰。

【译文】

宁可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平庸愚笨之辈,也不要做一个欺世盗名的英雄豪杰。

六四

沾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译文】

沾泥带水,反受其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妙趣无穷,便利在一“耐”字。

六五

天下无不好谀之人,故谄之术不穷;世间尽善毁之辈,故谗之路难塞。

【译文】

天下没有不喜欢谄媚的人,所以谄媚的手段无穷无尽;世间多见善于诋毁的人,所以谗言之路很难堵塞。

六六

进善言,受善言,如两来船,则相接耳。

【译文】

提好的建议,接受好的建议,好像相向开来的两只船,必然会相互连接了。

六七

清福上帝所吝,而习忙可以销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谤可以销名。

【译文】

清闲安逸的生活是老天所吝惜的,如果使自己习惯于忙忙碌碌,就会减少这种福气;过分美好的名声是老天所忌妒的,如果受人诽谤,就会减少清名。

六八

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

【译文】

造谣诽谤的人很繁忙,被诽谤的人却很清闲。

六九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译文】

柔姿百态的蒲草柳枝,遇到萧瑟的秋风就枯谢凋零;顽强挺拔的苍松翠柏,经过严冬寒霜更加茂盛。

七○

人之嗜名声,嗜文章,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消之。

【译文】

人们爱好名声气节,爱好文章辞藻,爱好行侠仗义的人,就像喜欢喝酒一样,容易一时激动尚气,应该用道德修养来慢慢改变。

七一

好谈闺阃及好讥讽者,必为鬼神所忌,非有奇祸,必有奇穷。

【译文】

喜好谈论闺房内室之事及喜好讥笑讽刺他人的人,必然要被鬼神忌恨,即使没有不测之祸,也必遭极端穷困之境。

七二

神人之言微,圣人之言简,贤人之言明,众人之言多,小人之言妄。

【译文】

神人的话深奥,圣人的话简约,贤人的话明了,众人的话杂沓,小人的话狂妄。

七三

士君子不能陶熔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到。

【译文】

作为君子,如果不能感化融合他人,主要是学问中工夫还未做到家。

七四

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一事而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检点。

【译文】

因为一句话而损伤天地阴阳之和顺,因为一件事情而折损终生的福祉,所以,遇事切须谨慎检点和自我反思。

七五

能受善言,如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翁。

【译文】

能接受别人提的好建议,就会像商人追求利益钱财一样,一点一滴地日益积累,自然成为富翁。

七六

金帛多,只是博得垂老时,子孙眼泪少,不知其他,知有事而已;金帛少,只是博得垂老时,子孙眼泪多,不知其他,知有哀而已。

【译文】

积累的钱财多,只是博得到老的时候,子孙们眼泪不多,不知道其他,只知道生事罢了;积累的钱财少,只是博得到老的时候,子孙们眼泪多,不知道其他,只知道哀伤罢了。

七七

景不知,无以破昏蒙之气;地不和,无以壮光华之色。

【译文】

景物不和谐,就没有办法打破晦暗不阴的气象;地气不和谐,就没有办法壮大光采明丽的面貌。

七八

一念之善,吉神随之;一念之恶,厉鬼随之。知此可以役使鬼神。

【译文】

一个善的念头,就会获得降福之神的保护;一个恶的念头,就会招来恶鬼的灾祸。明白这一点便可以役使鬼神了。

七九

出一个丧元气进士,不若出一个积阴德平民。

【译文】

出一个丧失道德精神即失去本善之性的进士,不如出一个善积阴德的百姓。

八○

眉睫之交,梦里便不能张主;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

【译文】

闭上眼睛,进入梦境便不能自作主张;眼神落到地上,九泉之下又怎能了了分明?

八一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译文】

佛只是个透彻明悟,仙也是个透彻明悟,圣人明明白白,不知道透彻明悟。不知道明明白白即是明明白白,若知道什么是明明白白,便没有透彻明悟。

八二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

【译文】

万事不如对酒当歌,一醉方休;一年能有几回月圆之夜,只好邀酒对酌。

八三

忧疑杯底弓蛇,双眉且展;得失梦中蕉鹿,两脚空忙。

【译文】

看到那些杯弓蛇影的人,姑且舒展双眉,笑看人生;看到那梦中蕉鹿、得失无常的人世,才知两脚空忙,万事皆如过眼云烟。

八四

名茶美酒,自有真味,好事者投香物佐之,反以为佳,此与高人韵士误坠尘网中何异?

【译文】

名茶美酒,本已自有天然真味,好事的人却放入香物作为佐料,反而以为很好,这和高人雅士误坠尘世之中有何差别呢?

八五

花棚石磴,小坐微醺。歌欲独,尤欲细;茗欲频,尤欲苦。

【译文】

坐在花棚之下的石合凳上,微感陶醉,想独自唱歌,更想仔细品味,想多饮几杯香茶,更想痛饮苦茶。

八六

善嘿即是能语,用晦即是处明;混俗即是藏身,安心即是适镜。

【译文】

善于沉默即是能说,昏昧模糊即是清楚明白;混同世俗即是藏身之法,安心无事即是适应环境。

八七

虽无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要识山中宰相,天际真人。

【译文】

虽然没有沉醉幽林泉石之间、游山玩水的癖好,也要理解到隐居深山之中的治国宰相,天涯海角的世外真人。

八八

气收自觉怒平,神敛自觉言简,容人自觉味和,守静自觉天宁。

【译文】

收敛一下怒气自然觉得怒气平息,凝聚一下心神自然觉得言辞简约,宽容别人自然觉得品味和谐,保持心静自然觉得天下安宁。

八九

处事不可不斩截,存心不可不宽舒,持己不可不严明,与人不可不和气。

【译文】

处理事情不可不斩钉截铁,平时存心不可不宽大舒缓,约束自己不可不严格要求,和人相处不可不和气礼让。

九○

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译文】

居住不一定没有恶邻居,交往不一定没有坏朋友,只有善于把握的人可以兼而得之。

九一

要知自家是君子小人,只须五更头检点,思想的是甚么便得。

【译文】

要想知道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只需要夜半五更时分仔细地反思自省,便可得知。

九二

以理听言则中有主,以道窒欲则心自清。

【译文】

按照事理思量别人所说的话,那么心中自有主见;按照道理杜绝无尽的私欲,那么内心自然清朗。

九三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交友道也。

【译文】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这是结交朋友的理想方式。

九四

苦恼世上,意气须温;嗜欲场中,肝胆欲冷。

【译文】

在充满痛苦和烦恼的人世间,精神应该保持温和;在充满私欲的名利场中,人的内心则要冷淡。

九五

形骸非亲,何况形骸外之长物;大地亦幻,何况大地内之微尘。

【译文】

人的形体并不值得亲近,何况形体之外的万事万物;大地也是一种虚幻,何况大地之内的人世尘俗。

九六

人当溷扰,则心中之境界何堪;人遇清宁,则眼前之气象自别。

【译文】

人若遇到混乱困扰,那么心中境界如何承受;人若遇到清静安宁,那么眼前的情景状况自然分别。

九七

寂而常惺,寂寂之境不扰;惺而常寂,惺惺之念不驰。

【译文】

在寂静中而一直清醒,寂静的天地就不会搅乱;在清醒中一直寂静,清醒的思绪就不会驰骋。

九八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

【译文】

儿童们智慧较少,但愈少愈完整;成年人智慧较多,但愈多愈乱散。

九九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到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译文】

无事时便自思是否有闲杂念头,有事时便自思有无浮躁情绪,得意时便自思有无骄傲辞色,失意时便自思有无怨恨情怀。这样,经常反省,时时得到,从多到少,从有到无,才是学问的真正门径。

一○○

笔之用以月计,墨之用以岁计,砚之用以世计。笔最锐,墨次之,砚钝者也,岂非钝者寿而锐者夭耶?笔最动,墨次之,砚静者也,岂非静者寿而动者夭乎?于是得养生焉,以钝为体,以静为用,唯其然,是以能永年。

【译文】

一般来讲,笔的使用期按照月计算,墨的使用期按照年计算,砚的使用期按照代计算。笔最锋利,墨次之,砚最钝,难道不是钝的长寿而锋利的短寿吗?笔常动,墨次之,砚最静,难道不是常静的长寿而常动的短寿吗?从这里可以得到养生之道,应该以钝为本体,以静为用,只有这样,才能永享天年。

一○一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及临命终时,脱一“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及临命终时,带一“恋”字,脱一“厌”字如释重负,带一“恋”字如担枷锁。

【译文】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到临死的时候,可以摆脱一个“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到临死的时候,就会还带着一个“恋”字。摆脱一个“厌”字如释重负,带着一个“恋”字如披枷带锁。

一○二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

【译文】

参透名利关,心灵上可以获得稍稍的宁静;参透生死关,心灵上可以得到大大的解脱。

一○三

人欲求道,须于功名上闹一闹,方心死,此是真实语。

【译文】

人要想求得真道,必须到功业名利场中去闯荡一番,才能死心,这是实在话。

一○四

病至,然后知无病之快;事来,然后知无事之乐。故御病不如却病,完事不如省事。

【译文】

得了病,才知道无病时的快乐;遇到事,才知道无事时的乐趣。所以治病不如从根本上除去病源,做事不如省事。

一○五

讳贫者死于贫,胜心使之也;讳病者死于病,畏心蔽之也;讳愚者死于愚,痴心覆之也。

【译文】

忌讳说自己贫穷的人最终死于贫穷,其原因是被好胜之心驱使;忌讳说自己疾病的人最终死于疾病,其原因是被畏惧之心蒙蔽;忌讳说自己愚蠢的人最终死于愚蠢,其原因是被痴呆之心遮盖。

一○六

古之人,如陈玉石于市肆,瑕瑜不掩;今之人,如货古玩于时贾,真伪难知。

【译文】

古人就好像店铺中陈列的珍玉宝石一样,瑕不掩瑜;今人就好像向商人买古玩一样,真伪难知。

一○七

士大夫损德处多,由立名心太急。

【译文】

士大夫们有损于道德的地方过多,是由于树立名声的心情过于迫切。

一○八

多躁者必无沉潜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多欲者必无慷慨之节,多言者必无笃实之心,多勇者必无文学之雅。

【译文】

心地急躁的人必定没有深沉稳重的见识,害怕胆怯的人必定没有卓绝的见解,欲望无穷的人必定没有慷慨的气节,言语过多的人必定没有务实之心,过分勇敢的人必定没有文雅之风。

一○九

剖去胸中荆棘,以便人我往来,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译文】

将心中纷乱的杂念去除,坦荡地和人交往,是天下最令人心情畅快的事。

一一○

古来大圣大贤,寸针相对;世上闲言闲语,一笔勾销。

【译文】

自古以来的圣人贤才,对很小的事情认真对待;世上的一切闲言闲语,都将烟消云散。

一一一

挥洒以怡情,与其应酬,何如兀坐;书礼以达情,与其工巧,何若直陈;棋局以适情,与其竞胜,何若促膝;笔谈以治情,与其谑浪,何若狂歌。

【译文】

挥笔洒墨是为了心情舒畅,与其应酬作诗,不如独自闲坐;知书知礼是为了心情通达,与其工于心计,不如直陈己见;下棋布局是为了心情安适,与其竞赛胜负,不如促膝谈心;笑谈是为了心情平衡,与其诙谐浪语,不如狂歌一曲。

一一二

“拙”之一字,免了无千罪过:“闲”之一字,讨了无万便宜。

【译文】

因一个“拙”字,免去了无数罪过;一个“闲”字,讨得了无数便宜。

一一三

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粱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

【译文】

斑竹半帘,只有我的求道之心似清水;黄粱一梦,富贵如云,哪管世事炎凉如冰。

一一四

欲住世出世,须知机息机。

【译文】

打算入世进取,还是出世隐逸,就要看准抓住时机,从而决定是进还是退。

一一五

书画为柔翰,故开卷张册,贵于从容;文酒为欢场,故对酒论文,忌于寂寞。

【译文】

挥毫自如,写书作画,所以开卷张册时,贵在从容;心情欢畅,饮酒品文,所以对酒论文,切忌寂寞。

一一六

荣利造化,特以戏人,一毫着意,便属桎梏。

【译文】

荣华富贵这种福气,只是用来戏弄人们,若稍微留恋,便被束缚。

一一七

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以读书通世事。

【译文】

读书人不应当根据世上的事来读书,而应当通过读书来明晓世上的事。

一一八

天下之事,利害常相伴,有全利而无小害者惟书。

【译文】

天下之事,好处和害处常常是相伴着的,全是好处而没有害处的只有书。

一一九

意在笔先,向庖羲细参易画;慧生牙后,恍颜氏冷坐书斋。

【译文】

想法在动笔以前就有,过去伏羲精心领悟而推演出八卦;智慧在谈论以后才产生,仿佛颜之推独自坐在书斋之中。

一二○

明识红楼为无冢之丘垄,迷来认作是舍身岩;真知舞衣为暗动之兵戈,快去暂同试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