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书海的遨游上
邱晟说：“好了。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工作已然很累，你也多想一想去工作的可能，明天我来接你去过生日。”
邱晟就要离去，夏羽扇目送他，只见邱晟身形更显矫健，一举一动间充满活力，她越来越能从邱晟的眼睛里发现光芒，那真不像累得疲惫的模样，邱晟的工作应该是耗费精力的，然而他倒像是被灌注了兴奋与激情似的，总是散发着阳光一般的能量，显然一切劳神劳力丝毫没有损及他的健康，他越发精神，也显得又好看了一分。夏羽扇能感觉到，邱晟所散发出来的能量是随她而转动的，是因她的血肉与心情而滋生的。
她却叹了一口气：“唉。”为了这份感觉到的赤诚与热情，她估算着要去买些该为一个家庭所准备东西了。
邱晟刚走，大概是上了车，就给夏羽扇发了短信：“你说郑纪为什么给你吃毒药和霉味的食物？”
她目光触及短信，仍有惊悸，恐惧乃止于已知，然而夏羽扇虽从未恐惧，却怎么也赶不走惊悸。
郑纪是夏羽扇的初中同学，她至今仍然记得郑纪开始走进她印象的始末，夏羽扇第一次看见郑纪，是在宿舍后面的水潭边上，她吃完饭去端水的时候发现郑纪一个人坐在水潭的石头上，她将所有的饭都倒进水沟里。经过夏羽扇热心询问，郑纪告诉她：“我没钱买菜，这白饭吃了就会呕吐，所以就全部倒了。”
夏羽扇连忙拉起她，要将她带回宿舍，郑纪却怎么也不肯回到宿舍，夏羽扇就买了饭菜，给她送到小树林，当看见她几番尝试，终于拿起筷子的时候，她才放心，郑纪却要求夏羽扇离开后，她才吃饭。此后，夏羽扇常常会买两份饭菜，一份拿给郑纪。然而每到周四，她就不够钱买饭菜了，她只能管同学去借，当下个礼拜从母亲那里拿到五块钱，再分一半还给同学。她被同学笑称，她是大胃王，一个人要吃两份饭。也有夏羽扇无人可借的时候，她只好把仅仅剩下的饭菜拿给郑纪，她却常常饿着肚子，在放学的途中，她总是一派有气无力的模样，总是不住的停歇，却又要面对比其他同学晚一些到家的噩梦了。父亲轻则恶语斥责，重责长鞭抽身。逼背木头则是家常便饭。
十三岁的夏羽扇以平静的诚挚坚信着成长到成年，则一切都会好。她与书为伴，她只能与书为伴，因为父亲会出现的任何地点与时间，她哪里可以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动起来，她连笑也不可以。但她笃定的相信父亲根本不拥有任何力量和权威来左右和控制她的一切。她身不能动，她的思想却已经疯长了几十年那么长。她喜爱跳舞，她不能动；她喜爱所有美好的东西；她不能获取，也不能靠近。但是书本很小，她可以藏在衣袖里，用睡觉的时候，亦或是任何能被她挤出几分钟的时间，去遨游于书海的世界。她发现了自己惊人的理解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目十行的阅读力，还有天赐一般的自学力。
夏羽扇小心遮掩着身上不时就会出现的淤青，仍然在学校以神话之势承接所有师生的关注。
在那关注里，除了她绝顶的好成绩，各科遥遥领先的满分，还有关于她谈恋爱的传言。
有关她谈恋爱传言的对象、从六个班级的某几位男生，到她的数学老师——闻桑。
关于她师生恋的流言充斥着同学们的茶余饭后和课间休息。
第十二章书海的遨游下
这天，夏羽扇又听见了传言，是郑纪的声音：“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不找她谈话？听说好多同学都写了纸条递给班主任了，你们也知道她小学毕业考试只不过是第二名，现在成绩全部都是第一名，数学每一次都是满分，闻老师那么喜欢她，就会搞师生恋。”
她转身离开，却和黄杉碰了个满怀，这时却见沈霞也走了过来，黄杉望了两人一望，走进了宿舍。只听见她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这些成绩差得一塌糊涂的女生，就是会在背后嚼别人的舌根，人家夏羽扇为人处世，哪一点不是光明正大？做什么事情不是大方得体？我是不喜欢她，因为我作为物理课代表，我怎么都超不过她，但是你们哪一个人有能力超过她的学习成绩？你们有能耐成绩像她那么好，也让闻老师喜欢你们啊？真是无聊透顶，也不看看除了闻老师，多少老师都天天表扬她，难道都跟她谈恋爱？”
沈霞拉着夏羽扇去了操场，两人找了一棵参天大树，几个攀爬，就攀上了树干，便在树干坐了下来，沈霞先开了口：“小学期末考试，我是第一名，现在才成了数学课代表，但是我的成绩从来也没有一次超得过你，闻老师总是让你发作业本，总是让你去讲台写作业题目，我们也都知道他喜欢你，同学那样已经说了很久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夏羽扇微微一笑，她眸中闪满了亮光，她看着太阳从树叶缝隙里垂落下，落在沈霞的脸上，形成一道道光圈，光晕忽闪忽闪，给沈霞的脸增添了无限美丽。她对美丽的事物总是礼待几分，她庆幸这样好看的沈霞也完全不知道她小学毕业考试的时候，故意将试卷摊开，让前后的同学都能抄到她的试卷，而她故意将两道最简单的题目空题，有意将伴随了她六年、整个小学时代的第一名给让出去。她再也不想看见其他同学因为落在她之后而沮丧的样子，也不想因为成绩的高低差距导致两个地区的同学互相之间的无止境争斗，现在她终于达成所愿，从沈霞的脸上她也终于看见了友好。
她柔柔一笑。
沈霞又说：“我们是从五年级开始遇见的，那天你也是站在乒乓球台，头上戴了一个松绿发带做成的蝴蝶，特别恬静可爱，我还以为我看见了仙女，后来才知道你是妇女主任的女儿，还是我的同学，后来我们还变成了朋友，刚开始我一直想跟你争个高下，但是始终没有争过你，我根本没有想到期末考试我却超过你了，现在我虽然是数学课代表，但是也许老师马上就让你当课代表了，你在小学当了六年的学习委员，现在也听说马上要封你当学习委员了，连班长都觉得她的位子是你的，不过也好，你毕竟是我们一个小学来的，你当了数学课代表我也不算丢人，反正本来也是你的，我们现在还是需要联合起来对付那两个小学来的，他们气焰太大了。”
夏羽扇淡淡地说：“原来你小学一直在和我争啊？我都完全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呢？”
沈霞耸一耸肩，“你爷爷对你那么好，你都那么大了，他还每次都背你上学和放学，你这样没有吃过任何苦的公主哪里懂得这种人情世故和争斗呢？以后呢，肯定是不必争了，要争也是和那两个小学来的同学去争。你还没有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夏羽扇的目光望向远方，“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做朋友，拥有此生最珍贵的友情，你说如果能把每个人的思想都统一，每个人都被感化成好人，这个世界会有多么美好？”
沈霞朝着夏羽扇的目光望去，她朝夏羽扇靠近了一靠，“你的思想是好的，但是人活在世界上，一定要有最强硬的武器，才能斗赢。”
“人生是没有输赢的，如果你已经拥有了最强硬的武器，你就不会去想怎么争斗了，至真至纯，至善至美，就像那道光，也像河流里面的水，那样无形，那样美好，那样至柔的东西，反而会是最强大的武器。或许才能把每个人都改变成好人。一点邪恶的心思都没有。就像尚且会留下一滴泪水的大恶魔，大坏人，也都会有能被感化变好的一天。”夏羽扇的脑海出现了一张脸，“就像是我爷爷那样的人，就有那种武器。”
第十三章少女的初生上
夏羽扇回头拉住沈霞的手，“其实我是一直都把你当我的朋友的，以前我也能感觉到你的这些心思，但是我没有往深处去想，就让我们以后变成真正的朋友吧，初中这三年还很长，我也根本不想再做学习委员或者是数学课代表，老师其实已经问过我的意思了，已经被我回绝了，你没看见班主任最初以掌管卫生大权，让我做了卫生委员，都被我一而再的给辞去了吗？我真的不想参杂什么争斗。同学们会猜测我是否是为了达到沉默是金的效果，才没有去回应他们的流言蜚语。就像水，滴水可以穿石，洪水可以穿山，水是至柔的物质，却不见得海水就不是天下最强的物质。我们现在只是积累知识的年纪，何必去被流言盗取了时间，枉费不必要的精力呢？语言是最无力的武器，伤害不到我，只是浪费了他们本该用来学习的时间。”
然而夏羽扇说对了所有的话，有一句话，她却没有说中，“语言是最无力的武器，伤害不到我，只是浪费了他们本该用来学习的时间。”如果人的气场是存在的一种无形物质，那这物质肯定就有强弱大小之分，夏羽扇不能知道她当时的气场是怎样大小的物质，但是她能感觉她的个人身躯以外的某种物质发生了变化，变化是从她例假初潮开始的。
她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去形容那种细微却强大的变化，但是她能真切的感觉到她发生了某种变化，那种变化是从她初中开学前的一个月就开始的，而被她真切的意识到，则是与闻桑有关。
那是她上学的途中，自从与沈霞的那次交谈之后，两人俨然变成了朋友，沈霞其实有着梦幻的天性，她又喜刻意学着夏羽扇，渐渐的两人形影不离起来，比起过去半年里，夏羽扇总是独来独往的初中生活，有了沈霞相随，她的确多了很多方便，起码再也没有男生会明目张胆，在放学时拦住她，询问一个纸条的回复如何了。这一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在上学的途中，忽闻一辆汽车的鸣笛声，两人顿感兴奋，这表示着，如果汽车肯载她们，接下来的十余里路程就不需要徒步行走了，果然，汽车停在了两人的身边，两人连忙预备攀上车厢，却见闻桑老师也在车厢里，他正向夏羽扇伸手，并且叫着：“你先把东西拿上来给我，我再拉你上来。”
夏羽扇依言将手提袋拿给了闻桑，当闻桑向她伸出手，她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而是独自攀上车厢，这时只听见汽车师傅急切的叫着：“闻老师，你不是说只带一个人吗？两个人怎么带？前面都是上坡路，太重，车子就别想开上去了，只能上一个。”
沈霞连忙退开，眼巴巴的望着车厢。
闻桑向沈霞说：“对不起，沈霞，那你就慢慢走到学校吧。”
夏羽扇却从车厢跳了下来，“我还是陪沈霞一起走，闻老师，你先去学校吧。”
闻桑焦急的叫着：“夏羽扇，快上来，快上来吧，路程太远了，你走不动的。”
夏羽扇坚持着：“不，闻老师，我上了车，沈霞就剩下一个人了，有我陪她走，一路上有个伴，她也会开心一点。你把我的手提袋给我，就先走吧。”
汽车师傅见此情形，踩了几下油门，随着冒出的一股浓烟，渐行渐远的汽车卷起公路上的泥土，纷飞上两边的树木，迷蒙着夏羽扇和沈霞的双眼。
沈霞一跺脚，“怎么忘记把我的东西给闻老师帮我带到学校，这带起来真重。”
夏羽扇情急的叫着：“完了，我的东西被闻老师带走了！”
“那不是更好么？你不用提着那么重的东西了。”
“不，那里面有……希望他千万不要打开来才好。”
“有什么？噢，我知道了……”沈霞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少女的初生下
到了学校，夏羽扇连忙让沈霞陪着一起去闻桑宿舍里取回了手提袋。她急忙打开来看，却见包里多出来二十块钱。她脸色一下子绯红，心道：“他给我放钱做什么，这包里凌乱的模样，是被他翻看过？还是车途的颠簸所致？”
沈霞在一旁打趣：“这些女生用品都被他看见了！他还给你放钱，看来他真是想以后娶你了，瞧我们学校里，已经有三对老师是师生恋，后来都结婚了。你以后也回来这里当老师吧。”
“我才不要回来这里当老师，我要去的是北京。”
自从被闻桑发现了小秘密开始，夏羽扇也发现自己的身心总是经历着奇特的变化，其实那是每个步入青春期的女生都会有的经历，她深切的感觉到她与童年发生着极大的变化，而让她难以适从的是她常常全身乏力，她不知道是父亲加在她身体上的鞭痕使她疼痛，还是每次的失血令她焦虑，亦或是父亲阴鸷的面庞惊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常常寝食难安，无法充足补充的营养也令她头晕眼花。她的生物钟似乎被破坏着，颠倒着，她能感觉自身周围的某种无形物质也在某个时刻将她压迫着。
实际上，夏羽扇需要的是重新与自己的身体相处和感知，以及深度的了解。那需要一个过程。能保护她不在那个过程中受伤的会是谁呢？爱护她的人却已经去世了。她只能自己去完成整个少女时代的成长。
这一天，是初二开学不久之后的田径运动会，她已经逃避体育课很久了，短跑，跳远，和最后的跳高，被安排在了一起，当短跑完成下来，她感觉她已经虚脱了，当跳远完成下来，她虽然发挥了完全不可能的好成绩，但她感觉天地都在旋转，闻桑的追求者正在此时捧了一束兰花朝闻桑的宿舍走去，许多同学被那劲爆新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闻桑的新绯闻，也更加全神贯注的密切注视着运动场上的第一焦点人物——夏羽扇。
连新来的初一的同学也总是谈论着闻桑与夏羽扇，男生给长发飘飘，常常一身白衣的夏羽扇起了一个外号，他们常常会在夏羽扇身后叫着他们的杰作——“小龙女”。
这天的运动会上也用“小龙女”的称号称呼着夏羽扇。
她没有为称呼回头一眼。
跳高开始了，各种关于闻老师和夏羽扇的谈论随着清凉的秋风刮起。
她将谈论从她左耳进去，右耳出来。
跳高结束了，夏羽扇倒在血地里，她晕了过去。
当她感觉到自己即将晕过去的时候，她尚存的一丝潜意识极力地在耗费着她最后一丝清醒着的生命力、并且以敲击着她心脏的无形之力命令着她清醒过来，在心口传过了一丝疼痛之时，在她一年前第一次看见操场、眼前闪现过的、倒入血泊的女生再次闪现的刹那，她果然清醒了过来，谈论她与闻桑的话语渐渐减少，大风狂卷的刮了起来，只见同学们蜂拥而至，惊讶的注视着晕眩倒地的她。
英语老师是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少女，一向对夏羽扇关注有加的她连忙过来扶了她起来。沈霞也走了过来，与英语老师一起将夏羽扇扶回了寝室。
夏羽扇看着身下的血，她匍匐在床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水珠一样狂流不止。心口的疼痛又增加了一分。
第十五章眼泪的控诉上
夏羽扇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流血，她洗干净长裤，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天花板。
郑纪帮夏羽扇拿了饭菜，夏羽扇感激的接过饭菜，她口中干涩，饥肠辘辘，连忙拿起了饭勺。
“不要吃，那是发霉的！你没有闻见霉味吗？”江芸出现在宿舍门口。
初二的时候，她们已经搬了独立宿舍，只有初二女生同住，不用再和初三女生挤在同一个宿舍了，宿舍里只剩下夏羽扇在休息，其他人都在写作业，她没想到郑纪会惦记着她还没有吃饭，却又忽然被江芸的告诫打断了她的食欲。她正是虚弱的时候，并没有闻到特别的霉味，此时经过江芸的提醒，果然闻到手里饭菜的霉味。
江芸走过了过来，夺过她手中的饭菜，“这么大的霉味，你都没有闻到吗？要不是我不想上学，今天才来学校，这整个寝室都没人，郑纪，你安的什么心，竟然把这发霉发酸的东西给夏羽扇吃！”
郑纪满脸涨红：“我没有，我没有……是夏羽扇自己的饭菜，我只是帮她拿一下。”
“你说什么？”江芸向前两步，一把拉住郑纪，“我刚刚明明看见的，走！你跟我去见老师！”
郑纪的目光滴溜溜地转动几下，她忽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哭诉起来：“你们放过我吧，我从小学就喜欢曹波，但是自从上了初中，曹波就移情别恋，我告诉他是夏羽扇天天给我带饭，每次劳动的时候，我都看见他去帮助她，他说是为了感激夏羽扇拿饭菜给我，可有次采茶的时候，我肚子疼的厉害，曹波都不肯帮我，他却把他的全部茶叶偷偷倒进夏羽扇的篮子里，他根本是喜欢她，我宁愿她当时没有拿饭菜给我，我恨她拿的饭菜给我。”
江芸仍然死死拽住郑纪的手，“你就编这些谎言吧，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拿这种东西给别人吃。”
夏羽扇坐了起来，“江芸，谢谢你！你真有侠义心肠，但是她可能说的是真的，我以前的确拿过饭菜给她吃，因为她吃米饭就呕吐……”
郑纪有些惊慌，她用力甩开江芸的手，逃也似的跑出了门。
两人诧异的望着惊慌逃窜的郑纪，江芸将手中的包放在了床上，一边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休息？不用上课吗？我还在想着宿舍门是不是被锁着，该怎么管你拿钥匙，原来门是开的，我一进门就看见她拿了发酸的饭菜给你吃，你居然没有闻到？”
“可能我太虚弱了，没力气去注意吧，我也根本就没怀疑她，我运动会上受伤流血了，特别虚弱。”
“哦，这样，那你先吃我带的馒头吧。”江芸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给了夏羽扇，“不管怎样，你以前拿饭菜给她吃，她不知道感恩，反而就这样报答你，怎么会有这种人？她是丧失人性了吗？郑纪为什么以前吃白米饭就呕吐啊？她不是怀孕了吧？”江芸仿佛也惊讶于自己的话，她连忙坐向靠近夏羽扇的位子，放低了声音：“我这两天没来上学，就是为了看一个电视剧的大结局，电视里女的呕吐就是怀孕了，还有一个女生骑自行车流了血，就不是处女了。”
夏羽扇闻言，脸色一阵惨白，手中的馒头掉在了床上。
江芸惊愕地望着她，“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病得脸色惨白惨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