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过了立秋的节气，但是天气仍然没有变凉的意思，漳河两边不时路过乘凉的人们，月光淡淡的，洒向河岸的柳树，在地上留下斑驳的阴影。他们两人踩着这些奇形怪状的阴影，并排走着。
“把你喊出来，没有别的意思，第一是说工作上的事，第二嘛，就是谈谈心，相互了解一下。”陈香停下来说。“什么事，说吧。”谭家鸣也停下来。
“明天，你就可以正式做业务了，但是根据公司规定必须交100块钱的押金，另外在交两张一寸的彩色照片和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好给你办工作证。”还没等陈香说完，谭家鸣抢过话去，有些不耐烦地，“我早知道，怕我背着货跑了，是吧。”
陈香一看谭家鸣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赶忙笑了笑，“你别想得太多了，公司的制度都是对事不对人，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就做一天，第二天背着货跑了，如果每个人都背着货跑了，公司就得倒闭，经理就得赔上。我知道你是个想做一番事的人，是不会计较这个的。”
两个人仍然慢慢走着，谭家鸣没有说话，不由自主地看了陈香一眼，大约1。6米的个子，留着平头，像个男孩子，一身职业装，不太白的脸，说起话来给人一种被强迫的感觉。说实在的，谭家鸣对她并不太感兴趣，认为女人温柔是第一位的，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出来。
沉默片刻，陈香又说：“怎么样，明天上货，自个去做，有没有信心？”“差不多吧。”谭家鸣闷闷地应着。“你做过保险的，肯定没问题。其实你给人一种稳重、诚实的感觉，相信，你做业务会很好的。”“谢谢你的夸奖。”谭家鸣听了她的话，倒觉得不自然。
“明天，我带着你去，找一个容易做的地方。”陈香继续说。“你不是领导吗？还去做业务？”谭家鸣有些惊讶。“在公司里，除了经理，还有文员不做业务，其他人都得做，我大部分时间都做，当这个队长不过每月给点补贴。”原来是不脱产的，谭家鸣想起农村的村书记，也都是不脱产的，不过，他们的油水要多的多。
走到路口，便朝回走，大部分时间都是陈香在说，有时像机关枪似的，这南方人的普通话说慢了还能听懂，这一快，谭家鸣也就听个大概，于是心不在焉地胡乱应答。他心里却盘算自己的经济状况。交了100块钱押金，身上也就剩下30块钱。又快到陷入困境的地步，看来没有退路可走了，咬着牙坚持下去吧。
谭家鸣对陈香并不是很恭敬，可是在第二天晨会上诵读羊皮卷时，陈香却递给他这本书，“你先拿着读，等抽空买本，再还给我。”谭家鸣心里一时很受感动，觉得昨晚不应该以那样的态度对待她。
晨会开完，办公文员过来找谭家鸣，让他交上押金和照片及身份证复印件，他就跟着文员去了，等他回来，员工都分好了组，并上了货，谭家鸣跟陈香一组，他拿着背包，这是他在保险公司时用的，幸好没扔，现在派上了用场，因为第一天做业务，没让多上，一共拿了五盒电池。
陈香领着，身后跟着谭家鸣，还有一男一女，总共四个人，他们坐上去青台小区的公交车。今天天气晴朗，明亮的光线，让各种东西异常醒目。谭家鸣的心情既兴奋又激动，这是一种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是一种对前途的憧憬希望。
他愉快而又新奇地四处看看，一眼瞥见陈香挂在腰上的手机，就问陈香，“你这手机多少钱买的？”陈香从手机套里取出来，一边递给谭家鸣，一边说：“1200块钱，刚买了三个月，看看怎么样？”谭家鸣接过来，小心地看着，银白色的机壳，键盘上裹着塑料薄膜，仍然跟新的一样。他看了看标识，并不认识，就问陈香是什么，陈香说，是诺基亚的商标，原来是个外国品牌。“你怎么没买国产的？”谭家鸣又问她。“国产的手机质量不好，诺基亚的手机质量是最好的，国外的技术就是好。这种手机不怕摔，性能好。通话音质好，要不你打个电话试一试？”崇洋媚外的货色，谭家鸣心里想着，一边说“我没有什么电话打，就不浪费钱了。”其实，谭家鸣还没有玩过这玩意，不会用，本想试试，可是又怕在她面前出丑，一种男人的自尊，使他放弃试试，又把手机还给她。然后靠在椅背上，注视前方，心里下定决心，好好做业务，挣钱买部手机，但一定是国产机。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陈香说，到站牌就下车，连忙背好包，离开座位，朝后门挤去。下了车，四个人又朝路南走了二百米才到青台小区。
这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小区，样式陈旧，色彩灰暗，楼群不规则地分布着，显然，这还是过去那种老式样的居民楼。其实，这些楼房大都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分配房，都是一些厂矿机关的家属院，随着商品房的兴起，它们大多数都被拆迁，而代之以现代化气息的高楼大厦。
谭家鸣看到这样的小区，给人破败不堪的感觉，哪里像有钱的样子呢？经济能力差，消费能力就低，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由得皱了皱眉。陈香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笑了笑，说：“你是认为这小区很穷，消费不起吧。当初，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进去一做业务，才知不是想象的那样，业务很好做，他们很少和你讲价，只要他们觉得需要，二话不说就买。后来，一打听，这里是一个机械厂的家属院，他们厂效益好，工人工资高，所以买这样的小东西不在乎。他们的房子都是工厂分的，福利房，没有产权。这些人也不关心。我们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里，都能把货卖空。”
谭家鸣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在陈香后面，继续朝里走，另两人肩并肩走在后面，他们是一起的。大约到了小区的中间，在一棵古槐树面前，他们停下来，陈香说：“就在这儿吧，这里位置明显，好找一些。谭家鸣，你从靠东边那排楼开始做，那边的客户质量还不错，我带他们两个去西边做，中午12点，在这棵树下，不见不散。祝你马到成功！”说完与谭家鸣击掌相庆。然后，带着那一男一女走了。
谭家鸣到了东边的那排，先准备一番，进入临战状态，想好话术，这是第一次推销，不免有些激动。他敲开了第一户的门。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开了门问：“谁呀？做什么的？”谭家鸣赶紧面带微笑，去打招呼：“大爷，您好！打扰了，我是龙腾有限公司的业务人员，今天根据公司的安排，向你们推广一种高科技的产品。我们这种产品是利用光的能量制成的，它具有能量高、使用时间长的优点。我过来就是让您了解一下这种产品的。”
谭家鸣像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了很多。老头并没有反应，等谭家鸣说完，老头才说：“你是做什么的，我这耳朵有点背。”老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了这半天，老头没听见。谭家鸣心里这个泄气，白说了。他于是拿出电池来，跟老头说，就是推销这个的。老头一看电池，才明白干什么的，连连摆手，不要。关上了外面的防盗门，佝着背蹒跚地朝里屋走去。
虽然被拒绝，但是谭家鸣并不灰心，相反，心里还非常舒服，毕竟说出来了，没有怯场。又信心十足地敲下一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沉着脸问：“推销什么东西的？”谭家鸣依然面带微笑，“老板，您好！我是齐水龙腾有限公司的业务员，今天从公司来，向你们推广一种高科技产品，我们这种产品是利用光的能量研制而成，具有~~”
谭家鸣还没说完，那男子打断他的话，“别兜圈子了，你说是卖什么的就行了。”谭家鸣见状，心说，还是个急性子，直接拿出电池，给他看。男子没有接，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需要。”然后关门送客。
谭家鸣转向下一户，没人，再下一家。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妇探着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大姐，您好！打扰一下，我是齐水龙腾公司的业务人员，今天给你们带来一种高科技产品，我们这种产品是利用太阳光的能量研制成的，具有能量大，使用时间长的特点。”那个少妇等谭家鸣介绍完，也笑着问，“什么产品，这样神秘，拿来我看看。”听到她要看，谭家鸣很是高兴，连忙掏出样品给她。
少妇接过来一看，“是电池呀？噢，好像以前买过，不耐用，放在相机里，一卷都照不完。”谭家鸣说：“我们这个牌子，用户都反映不错，你用的可能不是这个牌子的。”“是的，我没记错，我家里还有没用完的，不好用，就不用了。你去别家看看吧。”少妇下了逐客令。谭家鸣只好离开。
但是，他依然怀着信心，他知道这是正常的。又一户接一户地继续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