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樊赤生！”那声音继续补充道。
“樊赤生？不就是传言杀死了高凌风那个少年剑客？”
“什么剑客，樊赤生明明是诛妖武者……”
……
人群出现争论，老渔夫一脸笑意看着这一幕，并未制止。
平日网上来的都是鱼，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老渔夫遇到的不多。
只是没等老渔夫将这热闹继续看下去，争论的人群就开始征求他的意见。
“老渔夫，您倒是说说，这樊赤生是诛妖武者还是剑客？”
“呵呵，难道最重要的不是确认这人的生死？”
老渔夫头发白如银丝，笑起来却看不见多少皱纹。
正欲继续争论的人们，听到老渔夫这话，纷纷拍额称是。
动作快的，已将手探到樊赤生颈侧，想要摸摸他的脉搏。
老渔夫见此摇摇头，他视线越过围拢的人群，落到了人群后方的道袍少女身上。
道袍少女看着被人群围住的樊赤生眉头微皱，稍顿几息后她径直向着樊赤生走去。
不偏不倚直向樊赤生走去，好似将他紧紧围住的人群不存在般。
老渔夫饶有兴致的看着道袍少女，等着看接下来将会出现怎样的一幕。
眼看就要撞上人群，道袍少女仍未有其他动作，只是向前走着。
在她就要撞到人群的那一刹那间，人群却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拔开，纷纷向着两边退去。
更诡异的是，被拔开的人却毫无感觉，仍在看着躺在人群中间的樊赤生。
直到道袍少女走过后，人群又合拢如初，之前被拔开的人，这才惊讶的看着眼前前行的道袍少女。
但他们惊讶的却是，这人是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不是怎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道袍少女越来越靠近樊赤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她，但没人敢说话，他们只是看向老渔夫，等着老渔夫的示意。
“都散了吧。”
老渔夫摆摆手，像是投出一块鱼饵，人群随即如争饵的鱼儿般向后方散去。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人，也被身边人一一拉走。
眨眼间，人群散尽。
老渔夫看着道袍少女，道袍少女看着双目紧闭的樊赤生，不知各自心里在想什么。
海水冲刷声不止，太阳渐上中天。
老渔夫瞧瞧渐暖的太阳，有些忍耐不住，首先开口。
“他依然有生机。”
道袍少女没有回应，仍旧看着樊赤生。
老渔夫摇摇头，“你还是如之前那样寡言，既然如此，那就我说你听，可好？”
道袍少女依然沉默，老渔夫只当她答应了。
“我是多少次看到你了？五百年了，你毫无变化。”
“一百六十七次。”
听到道袍少女回答，老渔夫有些意外，“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就多问一句，你每三年来一次这入海口所为何事？”
道袍少女再次沉默。
老渔夫又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下去，场中只剩下海浪冲刷声。
一小会儿后，日上中天，
老渔夫心知无果，他将晒好的渔网收起，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道袍少女的声音将他的脚步绊住。
“你不是一般人，却在这入海口打鱼，又是为了何事？”
这是提问，老渔夫沉默一小会儿，将渔网甩上肩头，看着黑白交杂的入海口。
“为了看到沧河恢复正常那一天。”
道袍少女抬起头，看向老渔夫的双眼。
“你等不到那一天。”
老渔夫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却眉头紧皱。
“为何？”
“不知道，”
道袍少女俯下身去，将樊赤生抱起，“我带他走。”
老渔夫不再多说，他知道跟道袍少女说再多也不可能问出有用的消息。
阳光已直射而下，老渔夫同道袍少女一道迈开步子，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老渔夫背着渔网，往沧海镇走去。
道袍少女则横抱樊赤生，缓缓走进了褪妖海中。
海浪卷起，冲刷在樊赤生身上呲呲作响，阵阵黑烟腾空而起。
樊赤生双目紧闭的脸上，现出阵阵痛苦的扭曲。
道袍少女对此并不在意，她继续往前走，海水没过腰身，没过胸口，乃至没过她的头顶，她依然在往前走。
她怀中的樊赤生，在身体进入海水中后便开始抽搐，越来越多的黑烟自他周身涌出，将透明海水染黑刹那，又消失在海水中。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多少次过后，樊赤生终于不再抽搐，道袍少女也停下脚步。
在她身前，是一个看不到尽头且深不见底的深渊，阵阵白光不停涌出。
此处不知是褪妖海何处，只知已无法瞧见穿透海面照射下来的阳光。
唯有借着那阵阵白光，才能看到道袍少女扎着的大马尾正随着海水飘动。
道袍少女站定片刻，将樊赤生放下，伸出白净右手，肉乎乎的手掌摊开的瞬间，九颗拇指大小的红色丹药并排着浮于手掌上方。
从深渊涌出的白光，将九颗丹药笼罩，还有一丝白光则透过道袍少女肉乎乎的手掌，落到樊赤生额间黑红相间的妖咒上。
海底不见阳光，无从得知所处时辰。
但在海面上，此时已是日落之时。
一大群人正举着火把或是发光的法器聚在沧河入海口处，等着樊赤生同道袍少女的出现。
“等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个人影，那人真的是樊赤生？”
说话之人手举一件扇形发光法器，正是昨天认出高凌风双钩的赵老三。
“何必急这一时，那人正是樊赤生，若不是老渔夫当时在场，那群人早将他交给我们了。”
一个声音自赵老三身后传来，将话说完后，才见一张干瘦的脸出现在扇形法器所发出的荧光中。
“老渔夫，老渔夫没有说什么吧？”
“这倒是不清楚，当时老渔夫让他们散了，他们也就散了。”
赵老三愣了片刻，“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老渔夫有意管这事，你可就将我害了！”
“瞧你担心的，你放心，老渔夫不管这事，这么多年，除了沧河入海口和他家，你见他到过别的地方吗？”
“真的没事？”赵老三仍有些不放心。
干瘦脸拍拍胸脯，冲着赵老三眉头一挑，“肯定没事！”
“我就信你一次……”
赵老三话说到一半，却忽向着人群后方看去。
干瘦脸踮起脚尖看过去，仍只能看到火光映照下的一颗颗晃动的脑袋。
几次跳起仍看不到发生何事，他只好向赵老三求助。
“怎么了？”
“有人来了，好像还是之前见过的熟人。”
赵老三脸色变得难看，因为他听到后方之人接二连三的喊出“柳道友”三个字，他不喜欢接触宗门修士。
“熟人？”
干瘦脸不解，昨日之事他并未在场，更不知道正是赵老三等人将樊赤生高凌风之事传扬开来。
没等赵老三向干瘦脸解释，柳天承就已走到赵老三面前。
“昨日与诸位有过一面之缘，没想你们全都在这，这位倒是没见过？”
赵老三听到柳天承这样说，啥念头都没有了，赶忙介绍道：“我是赵老三，这个干瘦脸是瘦猴子，哎？人呢？其他人……”
看了一圈不见瘦猴子的影子，赵老三又解释道：“昨日……”
柳天承摆摆手，“原来是赵道友，昨日之事不能怪赵道友，一身污泥，赵道友又如何认得出来？”
赵老三暗自松了口气，“多谢道友体谅，昨日认出高凌风的乃是成于修，他因这事还得了前辈的好处……”
“是长生丹宗的周前辈？”
“对，就是周前辈，但却不知那好处是什么，我只看到一道白光涌入成于修额头……”
柳天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说道：“周前辈所给，应该是长生丹宗的某种术法。”
“嗯，应该是这样。”
“那成于修呢？他没来吗？”
赵老三撇撇嘴，“他昨日得了术法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昨日看他望着澜仙子那痴傻的模样，估摸着此时正窝在哪做着美梦。”
“呵呵，”
柳天承干笑两声，问道：“赵道友同诸位道友在此，也是为了等那樊赤生出现？”
赵老三扫了一眼众人，“对，高凌风的朋友贴了悬赏，当然那点赏银，道友您肯定是看不上的。”
柳天承本想谦虚两句，却有一声难听如同鸭叫的叫喊声猛的自前方传来。
“出现了，樊赤生出现了！”
“是瘦猴子的声音，应该是樊赤生出现了。”
赵老三说道，他前一刻还在纳闷瘦猴子哪去了，却没想到瘦猴子溜到了在海边。
柳天承闻言探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正从海中缓步而来。
“可樊赤生不是男的吗？看那身形，从海中上来的应该是一名女子。”
赵老三摆摆手，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樊赤生是被老渔夫网上来，而后却是被一道袍女子所抱走往褪妖海而去。”
“这女子认识樊赤生？”
“不认识，”
见柳天承满脸不解，赵老三无奈说道：“其实没人知道他们间有何种关系，我们这些人都是奔着赏银来的，能拿到则拿到，拿不到就此作罢。”
柳天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迈开步子向着海边走去。
赵老三摇摇头，朝着后方挥了一下手。
众人按约定好的拿出各自刀剑法器，却是猫着腰紧紧跟在赵老三身后，赵老三则跟在柳天承身后。
道袍少女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向自己靠近的人群，她身上的道袍随风飘动，已看不出身形。
人群越来越近，道袍少女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我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