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岁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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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范叔

我离开家的时候,天上飘落的雪花已经小了许多。马路上的雪由于路人的踩压,已经化作了雪水,不久之后会变成冰渣。

不远处有一个大型建材批发市场,叫做兴隆建材城,常年需要大量的民工。

我原来和爸爸去过那里,看过他们干活的情形,那里的工作量很大,由于装卸的都是建材,所以对劳动力的要求可谓很高。付出的体力劳动要比其他行业多出不少,不过这里也有好处,那就是自由。这里的工人大都是临时工,很多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每装卸完一车货,负责人便会拿出几百元,参与工作的民工均分。然后他们或者离开,或者去找下一趟需要帮忙的车。这是我想到的挣到钱的方法,毕竟只是周末,我能做的工作并不多,即便有其他工作,和装卸工的收入也无法可比。

“小兄弟,带手机了吗?”正在我低头走路时,被人拍了一下,随后粗犷的声音传入耳朵。

我抬起头,看到了衣着普通,头上顶着厚厚的大帽子,浓眉大眼的一个中年,此刻他正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站在我身前,见我不做声,他又问了一声:“小兄弟,借手机给俺打个电话”。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递给他。正当他伸手接过去的时候,我又一下子将收缩回来,思索了起来。开玩笑,对方是个大人,又骑着车子,如果是个骗子的话,我手机岂不是···

“嗨,你害怕俺是骗子不成?”中年男子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俺要去前面的建材城干活儿,谁知道走到一半车子坏掉了,本来想打电话让他们等等俺,谁知道电话还没电了,急死俺了,这活儿干不了,娃他娘又该说俺了。”说着他一脸希冀地看着我。

听他说完,我心里有些触动,都是为了生活呀,否则谁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奔波。然后我笑了笑:“大叔说的哪里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他。

只见那人拨通电话冲里面喊了一句:“大狗,俺是范老二。车子坏了,你们几个等着老子啊,不要给别人抢了先,不然俺可绕不了你”。然后就把电话挂了,长舒一口气。

“哈哈哈,多亏你拉小兄弟”自称范老二的中年谢道。

“大叔客气了,小事而已”可能是欣赏他的豪爽,我也客气的回道。

“这大冷天儿的,小兄弟要去哪儿呀?”

“去建材城找点活做,挣个零花钱”。

“哈哈,俺也去那里,你第一次去那里吧,俺带着你。”范老二一听大喜,然后热情的说出要带我的话。

“那就谢谢大叔了。”

“小事小事,哈哈哈”。

范老二摆摆手,然后从车筐里掏出来一块煮熟的红薯,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块“娃他娘煮的,俺干活儿起得早,顾不得吃饭,就拿两块这个。你尝尝,甜的紧呐”。

“大叔,我出来时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

“那哪成,这装卸工可是力气活儿,不多吃点哪来的力气,俺给你你就吃。”说着范老二又强行递给我,我拗不过,接了下来,感动的同时又为自己开始的警惕感到害羞。

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真的很甜,很温暖。

我们两个他一句小兄弟,我一句大叔的聊着,相谈甚欢。

范老二告诉我装卸工远不是出力干活就可以拿到钱那么简单,建材城里面有几个团伙,各自有各自的地盘,然后其他团伙的人是不可以去他们地盘里面接活儿的,每个新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明白自己所在团伙的地盘和自己团伙的人。不然很有可能遇到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干活儿,完事以后根本不给你分钱的情况。

诸如此类,范老二讲了好多好多,听得我也大吃一惊,谁能想到靠出卖劳动力换点钱这最原始的工作方式,都有那么多弯弯绕呢?同时我又暗自庆幸,如果不是遇到范老二,估计自己很可能出问题。他说这里太黑暗,他不准备干下去了,等过了年就带老婆儿子回老家做点其他事情。又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想了想,便把我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告诉了他。

本来我以为他会很吃惊,毕竟由于我父亲,我也曾经属于半个公众人物。

“别管怎么样,好好生活下去,不会总不如意的。”出乎意料的,他并无其他反应,只是抽完手中的半截旱烟,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苦笑了一下:“这不就是为了生活,才能和您相识吗?”

“俺不会说话,不过俺心里明白,人活着就是图个高兴,吃点苦头不算啥,那句话咋说的,对,我想起来了,那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显然文化程度不高的范老二磕磕巴巴的说道。

“叔,谢谢你”眼前质朴的汉子深深感动了我,我看着范老二,尊敬地说道。

“嗨,这有啥可谢的,俺又没做什么”范老二摆摆手:“你跟我进去吧”。

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抬头看,巨大的‘兴隆建材城’五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好不气派!

随着范老二进入建材城,发现比我记忆中要大上许多,不得不感叹于经济发展的速度。

范老二他们也是一个团伙,只不过他们只有五个人,现在加上我算是六个。不同的是他们这个小团伙不收所谓的‘介绍费’,也不会骗别人,更不会去抢别人的生意。他们几个因为受不了这里的黑暗,就自发的凑在一起,这样一般也没人找他们麻烦,倒也自在。

其实与其说民工是时代的建设者,倒不如说他们是时代的牺牲者,奠基石!

他们负责社会最辛劳的工作,哪里需要,哪里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改革初期我国曾有‘深圳速度’的说法。到现在岂止是深圳,何处高楼大厦的崛起背后没有他们的身影?

只是他们没有享受到社会发展的成果。每每春运高峰,央视便会宣扬‘摩托车大军’。如果我是当权者,我是断然没有脸面的。

祖国的建设者劳累了一年,甚至好多年,终于回家团员,没有车票,甚至没有钱买票。只能冒着严寒和随时会到来的危险,亲自驾车回家。我还能说什么?

就连最底层的搬运工装卸工,挣些钱都会被负责人抽成,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