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活人作传是十分危险的,“一言不合就动刀”。然而,我是一个“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乐观主义者,不管他蔡鸿声将来怎样怪我罪我砍我,我仍然要秉笔直书,把一切如实写下来。一位伟大的子曾经曰过:无畏者从来不隐瞒他们的观点。没错,敝人正是这样一个大无畏者。我坚信历史会终为我今天的正义行为而喝彩!
那咱就追本溯源,从头说起吧!某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太阳还有个把钟头就进入黄昏了,我们的蔡妈妈挺着大肚子还要去洗衣服做饭。那时她正拿着长扫帚从堂屋走进自家小院里,忽然——据她事后回忆——耳边传来几声清响,她抬头一看,是大雁的叫声。有一行大雁正缓缓地从小院上空飞过,它们一字排开,在头雁的带领下,翅膀悠然地扇动着,向南飞去。
哎哟!
孕妇突然肚子疼,赶紧去摸电话……我们的小蔡鸿声就这样呱呱坠地了,这个世界从此又多了一份烦扰。“小兔崽子”哭声可大了!这是蔡爸爸亲口说的,他一听见儿子的哭声就骂了这么一句。蔡妈妈后来告诉他,这个小子是听了大雁的叫声才想要出来的。那就叫蔡雁声!父亲说。
回家之后,这个憨厚耿直的瓦木工人,——至今安然无恙,没被儿子气死,祝他长命百岁!——反复念叨着:蔡雁声,蔡雁声……总觉得有点不好。
他抬头一看,只见正堂上挂着的寿星老爷的大脑门上挂着一横幅,是“鸿运当头”四字。
就叫蔡鸿声吧!鸿雁嘛!咱儿子不是听着大雁的声音才生下来的么!他这么说道。——大爷,不是“鸿运当头”吗?这个秘密是我后来去他家做客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还小,才几岁。就看见墙上那老头捧着个寿桃,依旧哈哈笑着,也不知道累!关于这点,蔡鸿声本人与我争执了好多年,每一提及,他就扭头翻白眼,一副欠揍的神气。
那时候起名字的时间很充裕,不比现在,一出生就要定名,所以蔡鸿声才有了这么精致的名字。不过在我眼里,这个名字和他人一样普通,虽然他爸爸想要他儿子以后能一鸣惊人,声震寰宇——当官的才能做到,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发出声音——可是天不遂人愿,蔡鸿声的嗓门并不算大,甚至有点破。这里我就不多说了,言人之短容易拉来仇恨,有机会你们自己去见他吧!
和所有小孩子一样,蔡鸿声小时候特别好吃。只要有东西吃,啥也不想了,甚至连妈妈也不要了。邻居因此送他个外号叫“吃货”。
“吃货!”
“吃货!”
小蔡鸿声也用不清不楚的声音学着叫了起来,虽然他海不大懂其中的道理。邻居就打他屁股,然后把手掌抻直了送到他的小嘴巴子旁边,迅速拍了一下,吓得他赶紧缩颈耸肩挤眼睛。他还会翻白眼呢!整天往返于自家和邻居家的小路上,由妈妈牵着,他的皮肤都晒黑了。
“他的皮子本来就黑,现在还好点。”蔡妈妈回忆道。
不过蔡鸿声并不小气,自己吃着东西,还不忘记周围的人,你要是不要,他还会跟你争,但就是不把东西塞到你手里。你要是二话不说,就从他手里接过去,他倒也不哭不闹,因为袋子里还有。东西吃完了,也就算了,跟妈妈学舌“爸爸咯”——意思是就是没有了。——然后就要喝水。咕噜咕噜喝了好大一杯,如果小嘴巴还没有解馋,或者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他,那么他就继续哼,黏着妈妈“吃、吃、吃”。妈妈就生气了,不理他。他就去扒冰箱的门。夏天了,小孩儿都爱吃冰棍。家里要是不管,能吃的小崽子一个下午能吃上八九支。蔡鸿声也属于这种,贪吃蛇。
大抵上,只要他不听话,惹烦了妈妈,就会挨一顿揍。妈妈揍他还是讲理的,这给蔡鸿声带来了比较好的影响。爸爸可不管这些,据蔡妈妈说,只要晚上儿子吵着他睡觉了,一急眼就会去打,那手没轻没重的!他还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他懂什么,他不管,吵着睡觉了就打!
“打得好!”我嘀咕了一句。
“啥?”蔡妈妈对我的这一举动感到费解,侧着脸乜斜着眼瞅着我道。
“我是说这不应该。”我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调侃一下,而已。
“他这人,就自私!”蔡妈妈点着头喷道。
“你咋不报警抓他,犯法的。”我情不自禁的又调侃了一句。
“……你这孩子,没得正形!”望着狡黠地笑着的我的黝黑的脸,良久,蔡妈妈终于缓了过来,教训我道。
原谅我吧,老天爷!我对这老娘们儿是在没啥可尊敬的,她的相貌和心眼一样可怕。有一句套话叫做面若桃李,心如蛇蝎,这当然都是说别人的,与她全然无关。还有句话叫做家有三件宝——丑妻、薄田、破棉袄。用在蔡先生身上真是……我不敢说了。
一般说来,孩子的性格大多得父母的言传身教,可以说是深受其影响。可是蔡鸿声就不!他父亲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认死理。他认为不管你苦多少,都是你自己苦的,不要管别人苦多少,你只管苦自己的,一份血汗一分钱,没有错把你的!我们也不偷不拿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蔡母冷着脸一言不发。他们在说工资的事,只是听他在没完没了的扯大道理,我一头雾水。蔡母呢,还是一言不发。但是这些话证明蔡父的确非常耿直。蔡母则是一个非常老实的人。她不想与正端着酒杯的丈夫多做争辩,因为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容易,碰到点不公平的事在所难免,既然解决不了,说它还有什么用。她不会发牢骚。晚饭桌上就显得特别沉寂,只有吃饭的声音。总之,这俩人都不活泼。
蔡鸿声却像是个跳蚤,一个小滑头。两岁就会伸舌挤巴眼,跟大人玩心计。他吃了你的东西,还要热情地分一块给你吃,你不吃他还着急。你要去打他,他就急忙往妈妈后面躲,像鸵鸟一样,把脑袋藏起来,同时还不忘记央求你不要打。他走起路来也是,玩起东西也是,从中你都能看出来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可是他也有脾气,有时候也不听话,不讲理,大概是被他父亲睡觉的时候大多了吧!
这样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长大了会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