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孤女宅斗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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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过很快,她就回复了镇定。

“脆枣,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你与我一般大呢。”

“脆枣不敢与夫人相提并论。”

“若我想提拔你,你答应不答应。”

如果到时候双华真成了通房,自己身边的丫头怕是又少一个。

脆枣听了脸上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你说她欣喜,细瞧之下却显得有那么些惶恐,但若说她惶恐的话,里头却着实有着惊喜的意思的。

太阳也渐渐露出个头来,她素来不喜欢暖阳,觉得晃眼睛,却也不喜欢明净月色,只觉得沉静过了头,瞧久了让人觉得抑郁。她最最喜欢阴天,可这世上的阴天总是那样少。尤其是这京里,十天里总要有八九天的艳阳高照,一见到那样的大晴天,她的身子就越发倦怠,也懒得动弹。

“奴婢,奴婢定当结草衔环。”

脆枣没读过多少书,甚至没怎么瞧过戏文,就连结草衔环这四个字,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听来。却没想过自己在有朝一日也能用上这四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青蕴听了她的话,却突然撑不住似的笑了。那笑容是绽开了,不带半点虚假。脆枣见了,觉得自己可算是做了一件让自家夫人开心的事,自然也就跟着她咧开了嘴。

“若人人都如你般至诚多好。”

不晓得是嗟叹还是说与她听,不过脆枣也听不太懂。只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像旁人那样轻易就能讨了主子的喜欢去,却没想到在青蕴这里,却又是一番议论。

双华很快拿了梅子上来,她脸上呈现出的是那种刻意收敛过的神情;青蕴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耐烦看她现在的样子,惊觉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人。

她心中既打定了主意,便也开始重新审视起双华来,如果可以,她大概会去太皇太后身边讨要一个宫女。她不想让黄舒澜进府是一回事,但黄舒澜究竟会不会进府却是另一回事。

她毕竟没什么家世,即使陶越轩数次吐露心声,但总是等闲变却故人心,男人的话,信不得。她虽不得太皇太后喜欢,但总是面子上要做足,毕竟太皇太后有权有势,不比她,何况她并不善于玩弄权谋,即使现在王爷位高权重,也不代表她可安枕无忧。

晚间陶越轩回来,她本想伺候他洗漱,却被他拦住,又说:“现在合该我伺候你才是。”

她且说一句不敢,就听他道:“你总是太小心翼翼过了头,这样虽然好,但也不好。”

青蕴不晓得为什么被他严肃的样子都笑了,就问:“那王爷说说,这样好在哪儿,又不好在什么地方。”

“你这样的人啊,在外头是不吃亏的,不过心里苦不苦,我就不晓得了。”

他半是正经半是玩笑的说到。

青蕴听了就低头不说话。也是,她这样的性子,有好有不好。只是好不好苦不苦的,终究只有自己晓得罢了。夜风慢慢渗进来,她突然说:“王爷,我想给您安置两个通房。”

她说话的时候自己亦垂着头,因她姓青,又喜欢绿色,所以成亲之后陶越轩总送她碧色的首饰。久而久之,不晓得是陶越轩有意为之还是确实新旧更迭太快,总之她现在已经许久没有戴过自娘家带来的首饰。

可总不能跟过去一刀两断的。既然姓青,即使出了嫁,一辈子也去不掉这个烙印的。娘家的荣辱总是与自身的荣辱息息相关,若是她的母家得势,想必太后也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她瞧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发呆,挑翡翠,讲究浓、阳、正、匀,听说民间有赌石者,运道好了,一夜暴富,但往往更多的是倾家荡产。她只是准备挑两个通房,却不晓得为什么,竟有了一种上了赌桌堵上全部家当的错觉,

“为什么?”

他本是剑眉,如今深深拧在一起,倒有些怕人。其实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她是有些怕他的,总觉得他虽是皇亲国戚,却也算得上是行伍之人,且常常不苟言笑,又懂查人心思。她总是怕被他挑到错处,怕被他看透,也怕为他所不喜。

她是被选中的那一个,以虚无缥缈的****为因由,有时候她独坐在那绣花,想着自己年幼孤苦,却突然就嫁了人,成了亲,王妃之尊,如今更是显赫。有时候人对于突如其来却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表现出一种本能的恐慌,先怀疑自己,又害怕失去。

“这不是规矩吗?”

她不知道陶越轩问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他这么问了,自己却又不晓得该怎样答。她实在不晓得回答,不能答是因为怕日后会有别的女子进府,也不能答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更不能答是自己害怕有朝一日不再得他的庇佑。

“这不是规矩,起码在我府里不是。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再提。”

青蕴倒没想过他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听了这话,要说高兴不是没有,但除了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迷茫。

“王爷,我总怕我做不好。王爷晓得我的身世,晓得太后不喜欢我,甚至晓得有很多人对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不晓得是不是孕中多思而显得优柔寡断的缘故,她倒是将这些隐忧和盘托出,她曾经也不是这样。她性子算得上是温驯静默,柔中带刚,但现在竟成了一味的软弱。

陶越轩瞧着她,先是叹一口气,又像是感慨一般的说道:“你年纪还小,让你承担这些,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王爷,不是难为,是我想晓得王爷究竟在想些什么。”

因她总是瞧不透他,自是害怕渐渐与他离心。但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是不对自己敞开心扉,似乎是不愿给自己这个机会。

“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日子要慢慢过。你总是喜欢操之过急。再加上你说的母后或是外人什么的,我觉得都与我们两个没多大关系。”

青蕴皱皱眉头。

若说他以前是看不透他的话,现在倒是不懂他了。怎么会没有关系?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与各方势力僵持,受各种关系牵连。

“我晓得你的担心,从你嫁进来开始我就只让你放心,就好像迄今为止,都没出过一件让你担心的事情不是。”

不晓得究竟是他想得少,还是自己想得多。

“那通房的事情?”

“不必再提,青蕴啊,其实认识你之前,我不近女色的。”

不晓得为什么,瞧他这么严肃,青蕴突然觉得忍俊不禁了起来。

且说双华自打那日开始,真的开始领双份的月钱,夫人慈悲,甚至给她多贴补了前头三个月的银子。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却远不见夫人有下一步的动作。

最起初,那些人对双华还颇是敬重,毕竟都以为她日后是要成为通房的人,明里暗里都让着她,也不过是为在她面前卖个好,日后若真有个什么事了,也好去求。却没成想双华做通房的事情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了音讯。

双华觉得自己被耍弄,实在是又羞又恼,心中恨恨之余,做事也越发漫不经心了起来。

也正是这段时候,脆枣也渐渐成了青蕴的左膀右臂,她人虽老实,不太会举一反三,但基本的人情往来还是懂得。季如璟嗤笑青蕴身边竟连个聪明丫头也没有,几次旁敲侧击,都被青蕴驳回。也不晓得她是个什么心思,难道自己用聪明丫头,竟是对她有好处不成。

那一日黄舒澜应了青蕴之邀上门,她头一次进王府,做盛装出席,妆容也艳,不过还好都在一定范围以内,算不上出阁。只能说看上去惊艳过头,虽说不上一句轻浮,但总归失了闺秀体面,而黄太太的情商也在此时可见一斑。

自己女儿登门做客,自己即使不来作陪,也总要嘱咐打扮的素雅些,免得失了体面,又落人话柄。但黄太太似乎并不这么想,她从来只晓得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何况在黄太太心目中,这位护国公夫人性子实在温吞,而越是这种人,越是欺软怕硬。

青蕴将黄舒澜通身打量一通,因长久不见,加上两个人本就陌生,所以一时之间就有些冷场。青蕴是主家,若主家这般冷淡不言,做客的总不好反客为主,但她亦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个体统,便着人叫了季侧妃来。

季如璟从来是交际上的好手。她为人好强,凡是习惯亲力亲为,加上青蕴嫁过来之前那几年从来是她掌家,所以早练就了一副交际的好手腕。

却不晓得为什么,黄舒澜见着季如璟比见着青蕴的时候还要热忱。青蕴心中并未多想,却不料季如璟见黄舒澜这个样子,心里竟闪过一个不寻常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