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英很不习惯被妻子以外的异性这样拉着,摆一摆手说:“哪里,哪里,编剧工作比编辑工作难做多了,与我合作的江南影视公司原说先付一半的编剧费,可到现在还一分钱没到账,说等本子写到一半再付钱,我都快没饭吃了。”
展丽江笑面如花,夸张地说:“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林主编的大作了,以后就可以向朋友们吹嘘,这个剧是我的老领导编的。”
林正英摆摆手说:“我正在写的这个剧本名叫《中年危机》,是对我们中年人有感而发,可关于中年人的剧一般都不火,江南影视公司内部有两派意见,到底能不能投拍还是个问题呢,但不管能不能拍,我总想把它写下去,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写我自己,就当是对中年的一个祭奠吧!”
展丽江连忙说:“我最佩服的就是林主编的这股豪气、大气,不随流俗,不被人摆布,总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坚持,像我就不行,做不到,只能当花瓶。”她下颌左倾45度角,眼风上挑45度角,温柔看去,据说这叫凌风媚眼,有销魂蚀骨之力。
她妩媚一笑,接着说:“被你们说成是‘惊悚一枝花’。”
好久没有女人对他这样妩媚了,他的热情不禁被点燃,与妻子的不快也暂时忘记,笑道:“你这‘惊悚一枝花’的诨名还是我给起的呢!”
“哦?”展丽江故意做出惊奇状,“源头原来在你这儿啊!”
林正英说:“你第一次来编辑部求职时,是鲁西西接待的,我当时在办公室看稿件,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冲对面大办公室说,‘我是来求职的,你们这儿还要人吗’,我抬头看了一眼,你那时比现在还漂亮,对我来说,那简直是‘惊艳’,你走后,我到大办公室去看了看你的求职材料,见你的学历还不错,就对鲁西西说,这个女孩不错,就收下吧,鲁西西说,不知她的业务能力如何,要不要测试一下,我说,算了吧,留在办公室养眼也是好的,就算是咱‘惊悚一枝花’吧,从此,你‘惊悚一枝花’的名字就叫开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展丽江夸张道,“没想到林主编也挺好色的,要是我长得不漂亮,主编恐怕就不会录用我了。”
林正英莞尔一笑,“那倒也未必,此前我看过你写的几篇文章,虽未谋面,但对你的灵气还是知道的。”林正英对她展一下手,“你看,你现在不就是个优秀的编辑,还走上了中层干部的岗位,证明我当时不是以色取人吧!”
展丽江推他一把,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道:“我就要你说是以色取人嘛,那说明我漂亮,有魅力。”
林正英端起酒杯喝一口说:“好好好,我就是以色取人,你比过去更有味道,好了吧!”
“这话我爱听。”展丽江笑嘻嘻地说。
她不知道,在他们谈笑之时,危险正在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齐人福的家离尖叫酒吧不远,他磨好刀后,怀揣尖刀到大街上去转悠,走到尖叫酒吧时,看到展丽江的车停在门口,他赶忙进店向熟悉的服务员打听,得知里面果然有他们的熟客展丽江和林正英。他心中一喜,连忙踅到酒吧旁的一片树丛中。这个酒吧坐落在这片树丛的旁边,到酒吧的客人喝了酒后多半都会到这片树丛小憩,增加情趣。
他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果不出所料,林正英和展丽江喝得醉醺醺地出来了,展丽江还拉着他的手,亲密得像情侣。齐人福不由得醋意大发,在心中骂道,真是个骚货,但他不明白,林正英与他一样,已经是一个落毛的公鸡,对她升职毫无用处,她为何还勾搭他。
结果很快就有了,他们走近他蹲藏的树丛时,听到展丽江说:“林主编,你是我们集团的黑马,才子型主编,你这一去,我担心杂志发行会大幅下滑,张秋玲虽然是老主编,有期刊工作经验,但她过去的工作毕竟与现在隔着行,而且缺乏开拓精神,我这个副主编要是不挑大梁,编辑部的工作就更加不好办,请老主编给我支支招吧。”
齐人福明白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想通过实力来挤走张秋玲,达到上位的目的,不由得更加咬牙切齿。
只听林正英说:“我算不上才子,也没把杂志办好,使你们在集团没地位,但跳出主编这个岗位,再回头来看过去的工作,我确实明白了很多道理,特别是做剧本以后,我更加深切感到,杂志一定要办成一个思想源,要让读者看到故事的同时,还要看到思想,过去我在编辑方针中一味强调惊悚的故事性,而忽略了思想性,这是不对的,所以……”
林正英“所以”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齐人福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用尖刀指着展丽江说:“小贱人,你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林主编,我今天要为民除害。”
展丽江大吃一惊,连忙往林正英身后躲,颤声道:“齐社长,你这是为何?”
“为何?”齐人福吼道,“你还不知道为何?你和陈捷玩‘仙人跳’坑我,以为我不知道?”
展丽江瑟瑟发抖,像小猫一样叫道:“我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齐人福一步步逼近,对林正英说:“林正英,你走开,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是这个小贱人,我豁出去了。”
林正英却纹丝不动地挡在展丽江面前,对齐人福说:“齐社长,在此之前我从未真心叫过你齐社长,但现在,我真心实意叫你一声齐社长,因为过去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小人,但现在,我看出你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你敢跳出来,豁出去,这种精神干什么事干不成,所以,我劝你不要做傻事,为了个职位去杀人,是最不值得的事。”
齐人福却说:“正英,谢谢你对我的劝告,可是,我不报这个仇,干什么事都不能专心。”
“难道你进了监狱就专心了?”展丽江在后面说道。
“小贱人,你还敢嘴硬,我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齐人福一边骂,一边往林正英身后袭去。
林正英连忙伸开双臂挡住他,围着他转,就像小时候玩抢伢游戏一样,齐人福左冲,林正英就左奔,齐人福右突,林正英就右奔。展丽江在身后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齐人福冲突了一会儿不能得手,气愤道:“林正英,你难道想要我对你下手吗?你做她的牺牲品有什么好处?”
林正英说:“我是为你好,你这一刀下去,你的后半生就完了,你想想,值得吗?”
“我不想了。”齐人福吼道,同时举起尖刀,对着自己的大腿就是一刀扎下去,口中叫道,“你让不让?”
林正英心中不禁一凛,对齐人福说:“齐社长,你这是玩的哪门子惊悚,我可被你吓着了。”
“哥玩的是真的。”齐人福恶狠狠地说。
灯光下,他眼冒凶光,满脸通红。他已经完全失控了……
夜已深,林荫道上没有其他人,林正英意识到,这样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对于发怒的狮子只有主动出击。他抬腿向齐人福持刀的手踢去,同时对展丽江喊道:“快跑!”展丽江撒腿就跑。
哪知齐人福早有防备,胳膊迅速上抬,躲过了他的这一踢,刀在空中画一条弧线,最后划在了他的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他“啊”地一声尖叫,弓下身对齐人福说:“我已经替她流了血,你就放过她吧!”
齐人福一惊,没想到会伤到林正英,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准备去追展丽江,林正英一把抱住他的腿,痛苦地说:“快救我,你伤到我的股动脉了。”
齐人福低头一看,虽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到血从他被划破的裤管处汩汩地流出来,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蹲下身,按住薄薄的裤管哭道:“你为什么这么傻?这关你什么事?”
林正英苦苦一笑,“你不追杀她就是最好的事,快送我去医院吧!”
齐人福背起他就往医院跑。好在出了树丛就是运河市协和医院,医术精湛,医生赶忙对他进行紧急抢救。好在伤及的不是股动脉,而是股动脉旁边的一根静脉,经过缝合后,就不再大出血了。看着林正英转危为安,齐人福深深舒了口气。
他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呼出,两个警察就站到了抢救室门口,对他们说:“谁是齐人福?”
齐人福站出来说:“我是。”
两个警察上前,给他戴上手铐。
是展丽江报的警。警察要把他押走时,林正英躺在急救台上,伸手对他说:
“兄弟……”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他押解上前,林正英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你先去吧,我会劝展丽江对你免予刑事起诉的。”
齐人福点点头,泪流满面地说:“谢谢你兄弟。我过去总是对你使绊子,嫉妒你比我有出息,我不是个好人,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你救我,我真是混蛋啊!不管受到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
林正英已经很虚弱了,但手上还是使劲,握着他的手摆一摆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一起中年革命,你会有出息的。”
齐人福点点头,洒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