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不知不觉已经到崇祯八年的八月中旬,今年的气候照例是干旱,尤其现在过了立秋,这秋老虎肆虐的更加厉害。
天上的太阳就像个精力无限、热情奔放的烘炉,火辣辣的悬在天空中,肆意的向外散发着灼灼火气,就连仅剩的一丝遮蔽的云彩,也在太阳的蒸腾中,飞灰烟灭。整个乐亭大地都被太阳炙烤成了赤铜色,偶尔有阵沉闷燥热的风吹过,就是卷起一片尘土飞扬。那野地上的那些蓬蒿野草干枯的没有留下一点水分,似乎只要有点火星,就能迅猛的形成一场燎原大火。
今年的清河水位比起去年又下降了不少,“知了!知了!”在秋蝉最后的疯狂聒噪中,清河边土路上出行的人们个个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他们之间偶尔熟人路上相逢,响起的只是无奈的叹声和无尽的忧郁:“今年的年可咋过呀?”
但是这些行人无一例外的,对着清河边一排小规模的营房露出了敬畏之色。这是乐亭县巡检司派出的关卡,在关卡外,这些巡检兵丁有的营房前站岗,有的在周边巡逻。
看这些军士雄赳赳气昂昂,英气十足,身上没有丝毫一点颓废无赖之色,与别地明军大为不同。看到巡检军士的样子,行人中那些年轻力足的都是羡慕,余者则是畏惧地看着。自从南霸天突然发威一来,这几个月,巡检司关卡在乐亭境内处处设卡,层层联防。他们曾多次当场格杀了不少抢掠财物,奸污妇女的无赖之辈,与此同时虽然他们武力强大,但他们却是半点也不侵扰当地百姓。
这大大震慑了整个乐亭上下那些地痞流氓,青皮恶霸。在巡检司铁的手腕下,犯罪事件在整个乐亭县几乎绝迹。环宇清平,刑名不兴似乎是现在乐亭县最好的写照。由此,乐亭上下的乡绅有几次自发的抬着米面猪羊去犒劳那些巡检关卡的兵丁。
但是现在的巡检司和过去完全不同,这些犒劳的物资他们是收下了,但是坚持还是按照市价给予金钱补偿。这些乡绅这辈子哪里看到过如此的朝廷官兵?个个感叹激动之下,连呼“巡检司乃乐亭百姓保护神也,吾辈乡民有靠山也!”,最后他们集体打造了一个大大的匾额,上面束缚着大红绸带,敲锣打鼓的送到县城巡检司衙门,上面写着四个鎏金大字“罪恶克星”!听说那南霸天收下了这个匾额后,一连好几天就是站在那匾额下端详大字,晚上睡觉也经常笑出声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巡检司在于望的提议下后期招募了大批良家子,他们集体从汉家军军营培训了出来。这巡检司什么制度都是沿袭汉家军,包括对于军士的生活起居,生活待遇也是极为重视。也亏南霸天舍得出银子,下了血本,每个关卡营地都是建设的设施俱全。
巡检司关卡里,秦隐刚回到自己营房,他解下身上沉重的盔甲,脱下了毡皮靴子,穿上了木屐,缓缓悠悠的去澡堂洗了个痛痛快快的凉水澡。这关卡就设立在清河边,巡检司在这里办置了一个水车,由此解决了整个关卡的用水问题。而其他处于陆地的关卡,听说是就地打井,打每口井的花费都要二三十俩银子,这可是相当于两户平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用度!也亏巡检司的财大气粗,也亏南霸天的豪爽!
洗完了澡,秦隐穿上了汉家军制式鸳鸯战袄,这战袄却是夏季布料,内中没有棉花,夏日穿着颇为凉爽。他回到营房内,躺在大通铺上闭目养神,心中若有所思。
今天上午的执勤任务已经结束,他接下来可以休息两个时辰。虽然他现在是在休息状态,但是脑中思量不停,这次乐亭巡检司突然掀起了“秋季严打风暴”,据说南霸天都亲自来马头营请求武力支援了。
说句实在的,所谓巡检司其实和汉家军是兄弟单位,那些巡检队伍和汉家军也是兄弟部队。既然南霸天都亲自来了,于望大人当然是大力协助,一口气派出了两哨人马,让他们执行这次所谓的“外勤”任务。
秦隐此次也属于“外勤”序列,对于这次任务的前后来由在他心里可是门清。同时在他眼中,这个南霸天实在是太黑了!
事情也简单的很,在六月巡检司发布了打击私盐“老虎”的告示后,照例勒令一个月。那些滦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大商号大商贾,一开始摄于巡检司打击盐枭的辉煌战绩,都存了观望状态。
但天下就没有不吃腥的猫!这些大商人、大商贾自诩见惯了世面,洞察了人心,以为这巡检司所谓的通牒,不就是想捞点油水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按照惯例凑了一些孝敬,使人送到南霸天府上。一个小小的巡检,官位芝麻小,哪里见过大世面?在这些大商人眼里,也就是一两千银子就可以打发的事儿。
这送礼的人虽然没有见到南霸天本人,但是送去的那些财帛,南霸天府里却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既然收了钱,那就好办了!这些大商会的大商贾们个个心中大定,但是俗语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们都是人精啊,在一个月的期限过后,陆陆续续的小额运进私盐,作为试探,没想到巡检司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妥了!这些大商贾个个心中冷笑:“话说的再漂亮,最后也不外乎为了钱?只要送上钱,巡检司说过的话就可以当做放屁!这大明世道,有了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于是乎,他们再次凑了份子,在八月份送了礼后,开始明目张胆的大规模进私盐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出南霸天的算计,在这些“老虎”开始大规模行动后,这巡检司也突然开始了“严打”,秦隐在心里赞叹着:“这次这些大商贾可谓是放松了警惕,算盘也打的太如意!这回严打下来,南霸天怕不捞的钵满盆满?黑!真够黑!”
秦隐在思量中,门外传来喧哗声,一群汉家军士兵打闹着拥了进来,他们是秦隐属下的战兵,只听他们口里嚷嚷不断:
“这次突然派出外勤,弟兄们都想立点战功!哪想在这里白白蹲守了五天,那些贩私盐的大船连影子都没有看到!······晦气!”
“是啊!是啊!糟糕的是,这里连个球场都没有!哥哥我脚底下只发痒!不能狠狠的过把瘾头!”
“得了吧!就你那臭脚,球放在球门前你都踢不进去,也就仗着自己体格好,能撞人罢了!······”
“嘻嘻!能把人撞飞就好,没有我,你们能拿到球?就你这豆芽菜般的身体,想达到哥哥的水平,还得苦练啊!”
他们笑闹中,突然看到秦隐躺在铺上,连忙施礼:“见过队正!”
“队正好!”
秦隐坐了起来,满面笑容:“兄弟们也下岗了?很好,你们一身臭汗,赶紧洗洗去罢!”
这些士兵七嘴八舌应着,个个脱了衣甲,挂在盔甲架上,盔甲架边就是就是武器架,他们鱼贯过去,把手里的长枪一一架好,然后拿了换洗衣裳。士兵们的动作个个麻利,没几下功夫,他们几乎个个就脱得光溜溜的,只穿着内裤,有两个甚至大大咧咧的光着屁股,汲着木屐,笑闹拥着去澡房洗澡了。
“这些兔崽子!”秦隐心里笑骂,对于自己属下的战兵他可谓个个了如指掌!这些战兵普遍战技强悍,甚至在其中有一个黑披风!对此,秦隐深感自豪!黑披风,在整个汉家军里也算是稀有动物,好多队正对着秦隐拥有一个黑披风战兵,都是嫉妒的眼睛发蓝呢!
更何况,这秦隐本身就分外刻苦,自己在上个月也是取得了黑披风的称号,如此他率领下的小队,足以堪称在整个汉家军里是精英小队!那些甲长们无不侧目,只是跺脚,恨这只小队怎么不是自己属下?
说实在的,只要是军官,手下可以带如此精兵,哪个不喜欢?秦隐平时对这些士兵也是爱护有加,说难听点,这些士兵就犹如他的命gen子般!
想要以后在汉家军体系里混的好,想要以后立下军功往上爬,还得靠自己手下这些士兵!秦隐心里欢喜,眼睛又瞄过了墙上贴着的内务条列,军纪条列,心里道:“唔!虽然出来执行外勤,但学习不能放松!等会这些兔崽子们回来了,还是组织他们再次背咏条例罢!”
秦隐率领的小队现在是下勤了,但是关卡里巡检司兵丁在执勤的队伍却是一刻也不放松。他们站岗放哨,巡逻,一切都似乎和汉家军一个模子里筑出来的。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战斗力如何,但是凭着他们严整的军容,也可以称的上是强兵了。
时间在慢慢推移,秦隐所在营房朗读声也是大起。关卡前那些巡检司哨兵在烈日下如钉子般的站立,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子声打破了现在的枯燥沉闷气氛,却是关卡边一个小瞭望楼上的哨兵发出警报。
此时在清河下游逆流而上开来一艘船,只见船上桅杆高立,立有四五面大船帆,真是好一艘遮阳大船!
随着哨声的急急响起,整个关卡犹如沉睡的怪兽在苏醒,营里到处是命令声,喝令声,脚步声也是随即密集响起。
听闻到哨声,营房里正组织士兵背条例的秦隐脸上大喜,喝令道:“士兵听令!紧急集合!马上出勤!”
“是!长官!”营房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回答声,房内各士兵纷纷拥向盔甲架,取了盔甲就往身上套,套好了衣甲,又一一从兵器架旁经过,鱼贯拿好自己的长枪,快走到门外,不一会儿在外面的场地就列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形。
虽然这一套事务繁琐不堪,但是这些士兵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完成了所有动作,集合待命。看着眼前整齐的队形,秦隐满意的点点头,心道:“换到以前的旧官军,怕不得半个时辰?”
不一会,旁边的营房也开出了一只小队,却是巡检司兵丁,他们清一色的长枪兵。他们纷纷在旁边列好队后,其中的队正小跑过来敬了军礼,向秦隐大声报告:“巡检司一甲二小队集合完毕,请求长官指示!”
这个关卡共驻有两支巡检司小队和一只汉家军小队,看到友军动作也不慢,秦隐心里满意,大手一挥:“全体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