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肖先生的报告中,大明如今的的棉植业相当兴盛。
但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北地如今年年气候寒冷,比起山东陕西那里尤甚。
在肖先生的报告里,在五六月份去播种棉花,时间倒是绰绰有余。但是,农政司的经验老手担心寻常棉种熬不过这北地的天气,怕就怕到时候投入资本,却血本无归。
因为大将军平时最忌讳空谈,严格要求最终看一切政绩和施政结果的缘故,所有在屯田上担了一份差事的吏员,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是心中打鼓。
因为他们怕啊,就怕到时候吏书司上面一纸下来,指派自己去北虏鞑子的地盘搞棉花。其中人身安全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没有业绩哇,到时候眼睁睁的看着昔日同僚撸起袖子大干特干,攒下了雄厚的政治资本,以后在“吏场”节节升高。
而自己在长城外不仅没有政绩,职位原地不动弹不说,履历还有污点,那不是冤死,亏死了么?
然而,埋头做买卖跑了一辈子的马富贵可是不懂这些。什么淮南橘子,淮北枳的说法也是第一次听说,故而躬身问道:“肖先生,鄙人是没听太明白。是不是说北地天冷,种下的棉花都会冻死。所以这种棉的事没法搞,没错吧?”
“对!”肖先生点了点头,“寻常农家的种植,如今就算是小麦,在北地的气候下也是减产,不然我大明何以饥荒如此严重?这个棉花弄到长城外的草原去种植,更是闻所未闻,农政司的那些经验老农的担忧不无道理!”
“种子!一切都是种子的缘故!”
于望脱口而出,抬头向远处望去,神采内蕴的双眼,仿佛看见的是遥远的未来。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是知道,美洲的什么番薯、土豆一开始进入中国也是没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在全国获得惊人的产量。
因为气候,因为植物的适应性,在中国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摸索和改良种子后,这番薯和玉米才能在全国大规模的推广。
要说土豆番薯等作物的最终大面积播种和拥有稳定的收获,在后世应该是康乾时代的事情了。
于望可是耗不起这个时间!
他的基本要求就是自己境内农业求稳,在商业繁荣上求快,只要手中有了大批的银子,哪怕是花一定的代价,汉家军体系只要经过海贸,外来的粮食还是可以大规模买到手的,仿佛比如南洋的占城稻米。
所以,这棉花本来就是中国旧有的物种,虽然种植地带变迁了,但是于望相信这种子的培育和适应性会更加简单才是。
于望可是知道,在后世,内蒙阿拉善盟科泊尔滩等地干旱缺水,土壤盐碱化重,植被少,长期裸露,风蚀沙化日益严重。因而国家却在此类地区种植棉花,号称不仅能充分开发利用盐碱旱地和有限水资源,还可增加植被覆盖度,减蒸抑尘;棉花生长期间,还将吸收土壤中的盐碱成分,能保护、改善当地土壤和生态环境。
如此一举数得的好事,是个人都要动心思。
总之,后世的内蒙号称要打造全国除了新疆外的第二大棉花基地,这个信息,于望自然是略有印象。
所以,于望决定干了这票买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说关外的大草原,土地广袤,一望无边,可以说北虏蛮子只懂得风吹草低见牛羊!真真是可惜了!”
“这倒是!只要拥有了土地,就没有咱汉家子弟不能开垦利用的!”肖先生颔首认同。
“就农政司的报告上来后,本将也是细细看了,”于望沉吟道:“说起这北地,那些老农判断,除了棉花不确定,但是什么小麦、大豆、油菜、荞麦等农作物还是可以播种的!”
“目前我开平中屯卫的人力物力一切都利用到了极限,说起这关外的开屯,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肖先生低声的陈述。
“哈哈,所以说呢,本将为何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望笑道:“本将一直有个设想,就是恢复我大明旧时的商屯制度。只不过是这商屯的地点改在了关外草原而已。”
“大将军!您这个想法自然是好的,不过这施行起来···。”
“肖先生勿忧,这世人么,总是黑眼珠里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给予一定的经济回报,吃螃蟹的人总是有的!本将要求也不严格,一切只要把政令推行下去,先起个头,起个模范效用就好!”
“这个···”
“肖先生,本将今天拟定的条令可以称谓为经济殖民,我大明不是有很多脑满肠肥的乡绅富贾么?他们祖祖辈辈只知道盯着国内那一亩三分地来彼此恶斗,何不如把眼光看远点,这个世界很大,不论是关外,还是海外,有的是大面积待开发的土地。”
“与其如此,本将不妨指点他们一条出路,正好这些我大明的‘菁英’手中除了剩下钱,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这样庞大的资本要是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可惜?”
“大人,要知道,我汉家的乡绅富贾一向的作风是很吝啬很谨慎的,在平时他们尽然是那种死死捂着银子来守家的人物,可以说是雷打不动的···。”肖先生说到此,微微一顿,想要说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守财奴?”于望随便接上。
“正是!大人的形容再是贴切不过了!”
“嘿嘿,都是守财奴?不见得吧?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好处让他们看到而已!”
“要知道,如今我大明海贸走私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这一大船的货物不说本身价值就千金,就是海路上,一不小心就遇上台风要倾覆,有遇上海盗的风险,有在大海中迷航的事情,真真可谓是出港有时,后会无期哇!”
“然而就这样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的高风险的事情,也没有少见我大明的江南大地主,大商贾少做罢?”
“这个···”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关外北虏鞑子的地盘又如何?在本将眼中迟早是要归化的!所以本将将要推出的旧商屯制度中其一政策是:商人在关外开垦的屯点,本将特许他们拥有自主武装权,同时可以取得汉家军的庇护。”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北虏鞑子迟早要归化?
在于望身边的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双手也不由握紧起拳头来,大将军真真是冲天豪气!
像这样有种,霸气的宣言,除了如雷贯耳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汉代陈汤的宣言,如今的大明中,人们也就只能肚子里想想,暗自意淫而已。
但,这个明末乱世,终于有人喊出了这样霸凌天下的话,这样的英雄人物,确实也就只有眼前的龙虎将军有这底气!
“大将军,话是这么说,但是毕竟我永平长城外的地盘是蒙古喀喇沁部落的地盘···”
听着于望横刀立马的气概,肖先生一股热血只涌心头,但是作为于望旗下首席文官的他,马上就联想到了长城外的北虏势力。
“这事好办,回头给那喀喇沁部落送一份龙虎将军府的军令,那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禀报大人,是个叫固鲁思奇布的人。”
“咕噜死不起?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不是的大人!是叫固鲁思奇布!”
“他娘的,这些少数民族的名字就是麻烦,管他死得起还是死不起,从今以后他就叫咕噜死不起了!”
听着肖先生的再三纠正,于望不耐烦了,因为就算是在后世,他在看一些小说的时候,这老外的名字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很模糊的概念,那些长长的名字,于望还经常会念颠倒了。
“这···,好吧,想来这也是大人唯一的一次对他人的赐名,而且这荣耀还是落到了化外蛮子头上,这个咕噜···,咕噜死不起应该会感到荣幸才是!”
“大人,其实在外商屯倒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就属下最担心的是,这我汉家商人要真的是大喇喇的在草原上建立商屯,恐怕那固鲁思奇布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或许会派骑兵来骚扰劫掠。要是这基本安全都不能保证,这恐怕···”
“无妨,那咕噜死不起要是老老实实的奉我军令,那算他命好。若有违逆,我汉家军骑兵营刚刚整编充实,前所未有的兵强马壮,秦隐早早就跃跃欲试,一直说着实战练兵,一直在本将耳朵边聒噪个不休···。”
于望说到这里,不由看了看身边的一个护卫军官道:“那小秦子一直说什么来着?”
“禀告大将军!秦营官一直说实战是骑兵的最好磨刀石,在他旗下的骑兵,最好是一月出兵关外一大打,半月一小打,打的蒙古鞑子连他们的老娘也认不得!”
“哈哈哈···,就是如此了,只要我汉家军骑兵营出动,打的周边蒙古鞑子连自己老娘都认不出了,如此,肖先生你又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