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河畔,杀声震天。
无数清兵密集的如黑压压的蚂蚁群般的向前、向前,不管前面倒下多少同伴,不管前方明军的枪炮火力如何猛烈。
一直在半空盘旋的诸多兀鹫,早就被明军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吓的振翅远飞。
明军阵地前,各级军官的呼喝此起彼伏,那一排排的火光硝烟腾腾而起,每次排枪就是上千发弹丸汹涌吞吐而出。
那虎蹲炮更是凌厉,每一炮轰出去,正面冲锋的清兵就是成片倒下,其中夹杂着旗帜被打折,打烂,那些本来挡在第一线的盾车更是被轰的支离破碎,在炮火中,不时能看到被打飞起来的清兵尸体。
然而,在经过最初的挨打后,清军已经填平了明军阵地前的各种壕沟,用战兵的尸身扑出了一条条冲锋的道路。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就算一线还有为数不少的盾车,然而,明军就近在眼前,在后面各级官佐的咆哮严令下,清兵纷纷弃盾车如弊履,前锋清兵用一些大盾为己遮护,他们狂叫的集体冲锋,如海潮般的前赴后继,永无停歇。
“塔斯哈!”
“杀光汉狗!”
各种关外的胡语嚎叫声惊天动地。
况且,清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反击全面开始。
几百架投石机已经开始投射。
在清军的严令督战下,那些奴役辅军个个汗如雨下,动作飞快。他们即使自己做的再好,还是不停迎接火辣的鞭子迎头抽来,其中甚至一个人因为太过于紧张,大腿抽筋,动作不利落,当场被斩首。
如此血腥震慑下,所有的辅役都忘却了己方在时刻迎接明军的箭阵,每当那一阵阵的箭雨扑来时,倒下最多的肯定是这些中阵火力的奴役阿哈,因为作为廉价的炮灰的他们,根本不会配有盔甲,如果说自己身上能有那么一身棉甲,那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他们不时的看到身边的同伴被成片的射成刺猬倒下,然而,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动作飞快的操作投石机,把随车携带的石弹狠狠的投出去。
在这个冷兵器还主导战争的时代中,除了火炮,投石机可谓是是威力最大的武器,只要能让这种威力强大的利器能抵近发射,不论明军有多么密集严整的军阵,不论城墙有多么的高厚,只要火力连绵不断,什么乌龟阵都会被砸垮。
和明军火炮轰击的雷鸣动静不同,在这些奴役们的呼喝口号中,“呼呼呼···”,清军中阵的石弹破空呼啸,如急雨般骤然响起。
刹那间,几百颗沉重的大石头发出沉闷的呼啸声,密集的上了半空,它们撕裂了空气,又以笨拙的曲线越过前方冲锋的清兵集群,黑压压的朝着明军的位置飞去。
百步距离,可谓眨眼及之,轰隆声中,巨石投中了明军阵列的矮墙头,一时土屑冰块横飞,动魄惊心。
大批石头被清军的奴役辅军用投石车抛出,这个石头的准头可没有火炮般的可以大致精准的打击,可通常在这样密集的打击下,不管是不是瞎猫,总有逮到死老鼠的时候。
在阵地一线的明军还好,因为大都遮蔽在壕沟里,可是这些密集的石弹雨终究还有直接命中在矮墙缺口的虎蹲炮阵地。
面对眨眼间便到的石弹,护卫在最前面的大盾兵在闷哼声中,口里鲜血狂喷,顿时身形直接被砸飞了出去,同时又有石弹跟到,那笨拙的石弹一扑入后续的炮兵人群,卒不及防下,几个炮兵筋断骨折,倒了一地,这个炮位的轰击声立刻哑声。
一颗颗的石弹,持续呼啸地砸在矮墙阵列中,又有一堵矮墙由于受到持续轰击,终于倒塌下来,还有的石弹打在矮墙上又弹射进通道内,又引起了一些矮墙下列阵的明军战士的闷哼声。
不仅于此,清军那密集的锐兵也开始射箭,在前线几千鞑子的吐气开声中,他们纷纷挽起强弓,一蓬蓬的箭雨也是呼啸而起。
这些百战的清兵锐兵,人人左右开弓,眨眼间,几千人就每人射出了四五只箭羽,这箭雨一起,也是刹那间就射出两三万只箭羽,清兵的火力可谓也是密如雨下,和明军矮墙后的箭阵形成了对攻。
五十步的距离,已经是清兵大弓重箭的杀伤范围,而且这些清兵箭术精准的骇人听闻,就算明军在前面的壕沟里就露出一个脑袋,他们还是能精准点射。
在壕沟里,不时能看到明军战兵仰面摔倒,虽然他们都带着铁质面具,但是那薄薄的面具又如何能防的了清兵的大弓劲射?只见倒地的他们,虽然没有呼号,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只只长箭挂在战士的面门上,面具下鲜血汹涌而出,颇为惨烈。
而在矮墙各个缺口,虎蹲炮阵地,更是这些清兵弓箭手的重点照顾目标,“夺夺夺···”,在密集的声响里,前排大盾兵低头,微蹲,不管盾牌已经被射成了刺猬,还是死死顶在前面,但饶是如此,还有些刁钻的箭只被漏过,随即身后又有炮兵摔倒在地。
狗鞑子的重箭开始发威,当真是名不虚传!就算明军的战士一身铁甲,但是那沉重的箭矢还是深深破甲而入,当场就让明兵血流如注。
在清军的攻势大潮里,中阵还有一些被鞑子驱赶上阵,此次入关被俘虏的一些明军士兵在清军督战队的威逼下,个个也是扛起明国制式火药武器,那些什么“飞枪、飞刀、百虎齐奔”等的大小火箭,点火就发射。
明国制式中的精良“飞枪、飞刀、飞剑”等火箭,或三十发装,或五十发装,以火药为驱动力,兵器前段打造成各种刀枪的样式,发射后可去三百步。其中百虎齐奔等大火箭,一百发装,发射后,更是掀起攻击密雨。
这些明国制式火箭,在这个年头,也没有什么准头,求的就是密集的杀伤力,而且在火药的推力下,这些飞枪、飞刀翻着跟斗前扑,威力更是巨大。
如果说,明军的箭阵是覆盖打击,那么这些火箭更是完美的诠释了这一概念。在清军中阵中,那些被俘获的明军降兵为了活命,各个熟练的点燃火箭大筒,更多降兵是把火箭抬高仰角,直接对着矮墙后的明军大本营进行覆盖射击。
虽然明国的这些火箭在朝廷的吹嘘中,动不动就号称射程“三里、五里”的,但是在这区区几百米的战场上,整个明军的阵地还真的在它们的火力覆盖范围。
甚至,高高在后军寨墙上观阵的于望所处高台,一个飞刀呼啸着迎面扑来,未等于望有所动作,他身边一个亲卫眼疾手快,挥刀打落了来袭的火箭。在“当”的清脆声响里,这个亲卫手臂发麻,居然还后退了一步,由此看来,这火药推动的火箭打击力度可想而知。
此刻,整个漳水河畔,不仅是明军阵地上是硝烟滚滚,就是清兵中阵上,也是股股的白烟蒸腾,火光四发。
于望面对整个战场杀成一片,不久便看到了己方流水般的伤员从前线被抬了下来,顿时目赤欲裂。屡次阵地战,于望和清军对阵是占足了便宜,今次和多尔衮一交手,对手果然凶悍!在他那如潮的攻击下,汉家军首次遭遇便有如此伤亡。
虽然现在具体的伤亡数字还没有报上来,但是于望已经料定,就今日的战役,最后伤亡的人数绝对会超过以往几次大战伤亡的总和。
还好,今日的汉家军防御阵地忽然整个大变样,要是按照昨日的阵型,于望简直不敢想象,在清兵十万大军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自己的步军阵列或许早就被击垮?
整个战场上,鞑子大军攻势不断,彼此的枪炮声,双方的喊杀声,声震于野,填满了对阵的所有空间,声势骇人至极点。
面对清军这一番的猛烈反扑,在屡战屡胜的汉家军来说,可谓己部损失不少。以汉家军军的纪律森严来说,虽然鞑子进攻猛烈,但是所有官军的阵地还是不动如山。
但是此刻,一直伴随在于望身边观战的那些山西将官们却是出现一阵阵的骚动,其中有些人更是脸如土色,战战兢兢,身形摇摇,颇有点转身就跑的架势。
“混蛋啊!整个华北黄土平原,大块石头罕见,亏得这些鞑子苦心收集了这么多的石弹!还不辞路途遥远,拼命运来!”大战一起后,于望始终没有再亲自发布任何军令,因为,在平时严密的军事操练中,各种战况,各种战术,汉家军都会有娴熟的军事条例对应。
在各级军官的严密指挥系统下,在汉家军严厉的战时军法里,有训练有素的官兵。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战斗该怎么打,于望一向是对自己的部队有信心。
这个时候,于望却是忍受不住了,不仅大声痛骂,而且马上下令:“传令林杰!弗朗机炮阵地放过鞑子前锋,炮弹给老子尽管往敌人中阵打去,给我揍死这班野猪养的!”
明军的弗朗机火炮阵地有着前面的土墙遮护,对于前面的情形看得不是很清楚,然而各处制高点的炮兵观测员可不是吃素的。
在将军大人的最新命令下达后,那密集排列的三十门佛狼机火炮又是一齐调整炮口,本来压低的炮口又是森森抬起。
林杰更是咆哮的道:“望山仰角五,无限次数速射!覆盖炮击!”
“轰轰轰···”
“轰轰轰····”
本来打得很热闹的清军中阵那些负责投石机发射的,火箭发射的密集人群顿时倒了大霉。
从战斗一起,他们尽管亲眼目睹明军火炮的厉害,但是不管怎么说,明国的火炮就如长了眼睛般的,如影随形,一直跟随着清军前锋的脚步挪动而挪动。
如此,这些清军辅役还有明国降兵虽然在明军的箭阵下伤亡也是不小,但是一直没有挨过炮轰,因为最大的苦头都是前锋在扛。
他们哪会想到,明军放过了如潮的清军攻击前锋,不顾一线吃紧,转而对自己这些后方人员进行覆盖射击?
他们只听到明军后阵如雷的火炮轰击声响起,紧接的就是看到半空那一群群的炮弹,呼啸着往自己头上砸来,同时在对阵的明军箭阵不再偏移,只是牢牢的盯住了己方中阵,那一阵阵箭雨,咆哮而至。
明军空前猛烈的攻击眨眼就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战场上,密集的炮弹一扑入清兵人群,到处便是鲜血抛洒,还有伤员们的凄厉哀嚎,清兵便被不断被跳跃的炮弹带中,一片的血肉模糊,断手断腿。
甚至有一个高声督战的鞑子兵,直接被一颗斜扫的炮弹带飞去头颅,无头的尸身喷出一道道血雾,然后轰然倒在地上。
有七八颗炮弹直接命中投石机,在木屑飞扬中,一旁的清军辅役满脸插满了横飞的木刺,惨呼着,满脸鲜血倒地。
大批的清军中阵集结冲锋人员,也同样被明军密集的利箭射翻滚倒。一群群的铁球,呼啸而来,打得到处是一踏糊涂。
有些还在亡命操作投石机的清军辅役甚至发现自己那投石机的木制栅门的空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嵌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清兵人头?
如此猛烈的打击下,众多清兵辅役惊恐的大叫起来:“炮子!明军的炮子···”
然而,在他们身边却到处是清兵主子的严厉呵斥声:“后退者斩!”
或许是明军遭受到了严重的伤亡,也或许是明军的火力在向后阵延伸。凡是冲锋在第一线的清兵死兵集群都敏锐的感觉到明军一线的火力不再那么恐怖,己方向前推进的速度明显的快了起来。
明军···,他们这是要不行了?
但凡感受到了这一丝变化的清兵纷纷都极度兴奋起来,在杀红眼的情况下,那一线密密层层身披重甲的清军刀盾手,纷纷急速向前冲刺而去,有些人甚至嫌弃手持大盾跑不快,直接扔掉了那笨重的东西,挺着胸膛冲阵。
“杀!杀光面前这些该死的明军!”
清兵中阵的攻击已经有点停滞,然而前锋却是更加的疯狂起来。
或许是整个清军前锋和明军白刃战近在眼前,或许是后方清兵酋首感到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于望透过战场上的烟雾,偶尔视觉的隐没中,他居然遥遥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清军军旗,它正在清军攻击大潮里缓缓向前移动着。
这是贼酋亲自上来压阵了,也不知道此刻来的是哪个贼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