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家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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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报喜

听着皇帝的话语仿佛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杨嗣昌并不知道此刻皇帝内心的想法,反而忽的心中一紧:“糟糕!要说如今在风浪口上的大臣,朝廷大员里除了卢象升,舍其还有谁?我刚才都说了啥?这真真是···糊涂啊!”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除了懊恼,杨嗣昌还能如何?正当杨嗣昌决定说点别的事情以引开皇帝注意力的时候,崇祯帝首先发话了:

“先生,山西来的塘报称奴贼西趋山西,太原危急,朕欲命洪承畴部秦军就近救援,何如?”

一听到皇帝如此说,杨嗣昌知道崇祯的老毛病又犯了,那就是遇事张皇,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完全没有一个坚定的战略性决策。

本来,一开始清兵入关,皇帝就要急忙把围剿农民军的洪承畴、孙传庭等调入京师勤王,当时杨嗣昌非常反对,力争:“贼未绝种,承畴、传庭宜留于彼镇压。”

在自己死死顶住压力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一年多的苦心全国布局,下死手大力剿匪终于节节开花结果。朝廷官军在潼关一役中,终于全歼此时全国最大的一股,同时还是最后的一股李自成部流匪后,当崇祯帝再次下令秦军入卫,这次,杨嗣昌没有反对了。

然而,当皇帝一听到山西危机,为解燃眉之急,本来早先诏令已下,令洪承畴部入京,这次皇帝忽的又欲改为奔赴山西。

自古行军打战,最忌讳朝令夕改。而明军这些年屡屡吃败仗,和这个也不无有很大关系。每天上头的文官一顿瞎指挥,底下官军今日赴某地,明日又紧急调他处,这千里奔波,疲惫欲死,不得休整不说,甚至官军们糊里糊涂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如此下来,官兵里怨气四起不说,就是打起战来,也是军无斗志。

杨嗣昌心里清楚的知道如今清兵十万主力大军正在冀中平原上肆意劫掠。满清的部队战斗力很强,明军不是其对手,对于这点,从地方官做起的自己心知肚明,所以他是坚决反对官军和清兵决战的。

然而,这不意味着杨嗣昌就怕了满清。从心底里,作为传统儒家士大夫的他是从根本上蔑视这些蛮夷不开化的民族的,一种中华天朝的优越感是根子上就存在的。

说来,杨嗣昌这个人在这时代也算是少有的具有长远战略性眼光的人。虽然他执政的政策在外人看来窝囊卖国。然而,这是形格势禁,不得已而为之。

汉家老祖宗的智慧又岂是非同小可?什么“卧薪尝胆”,什么“胯下之辱”,什么“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无不是强调在自身实力不如人的情况下先怎么保全自己,至于雪恨,那将来有的是机会。

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这山都坍塌了,以后上哪找柴禾去?

在发达的后世,都有一句令人振聋发聩的名言:“弱国无外交”。那些无视现实,整日蹦跶着,叫嚣着,犹如梦游般的人尤其可笑。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我大明果然国力强大,不容外族挑衅哪怕一丝威严,那么,我大明国朝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历史上,汉高祖刘邦雄心壮志亲自率领32万大军迎击匈奴,结果有了白登之围,最后还是靠着向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妻)行贿,才得脱险。为什么有这个结果?很明显,实力不如人啊!这样说起来就让人感到耻辱的事情,怎么没有人骂他?

因为,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保全了自己之后,汉朝养精蓄锐两代君王,从此以后才有了汉武帝尽起雄兵,横扫匈奴的快意时刻!

千古圣君唐太宗,照样有渭水之盟。在突厥大军兵临城下的紧急时刻,那种春秋所耻的城下之盟,唐太宗更是亲身上阵谈判缔约,从而避免了唐朝在不利条件下的覆亡危机,为稳定局势,为发展经济、积蓄力量赢得了时间,这更是唐朝与突厥强弱变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历史也证明,号称国有“百万控弦勇士”的突厥在后期被唐朝打击的烟消云散,残部更是远远逃亡极西。

相比全国各地的“耆老”、“名士”动不动就慷慨悲歌,动不动就占据道德制高点指责攻击自己,难道汉家历史上两位雄才大略的君主还比不上他们?并且事实上,杨嗣昌只看到他们薄薄的嘴皮子在动,并无一丝实际举动。

既然,你们这么忠勇,这么大义,为何不自己亲自操刀上阵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呢?对于这种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现象,杨嗣昌嗤鼻蔑视之。

千言万语一句话,杨嗣昌从心底里抱死了一个主意:我忍!今日的忍辱负重,正为他日的苦尽甘来!

实际上,从战略上杨嗣昌是无比藐视满清的,从以前他屡屡对皇帝形容满清的“蕞尔小国”话语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再三思量后,杨嗣昌缓缓说道:

“圣上,如今女真主力大军肆虐华北,贼酋皇太极正是率余部在辽镇攻打义州,以牵制我朝山海关兵力的回援,量蕞尔小国,何有富余兵力哉!如其果真有,那也是人数稀少的骚扰偏师,地方官军足以御之,不足为虑也!”

虽然杨嗣昌不知道太/原的“军情”是王朴在捣鬼,但是他的大脑可谓无比清醒,一句话就剖析到真相了,然而皇帝还是不放心。

“话虽如此,并州乃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重镇,不可有失!”

说着说着,崇祯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来回在殿里踱起步来,杨嗣昌连忙恭敬起立,只是目光随皇帝的身影不时移动。

每当这种情形发生,杨嗣昌就知道皇帝已经心动,不过心中犹豫,一时不得择决。于是杨嗣昌又是沉吟一会,恭敬的道:“圣上!臣料定山/西军情不过尔尔,塘报虽然告急,想必是地方官绅百姓恐慌而夸大而已!既然如此,卢象升麾下有大同总兵官王朴一员,可令其率兵回援,一举而稳定民心也!”

“朕恐一路救援官兵毕竟人数不多,何来一举民心安定?”

“圣上且宽心!大同总兵王朴虽然麾下官兵六千,然,山西地方子弟官兵守卫乡土,必然是加倍出力,如此,五成的战力能发挥十成,又岂能单单用人数来看?如此,加上地方留守部队和组织乡勇,区区入寇小股鞑虏何足道哉!”

“况且···果真事有不济,再令秦军救援也为时不迟!”

“先生此言大善!”崇祯频频点头,又稍微犹豫了会,接着道:“不过这样一以来,卢象升部下本来官兵不过万余,这王朴一走,岂不是···。”

杨嗣昌心中一紧,赶紧恭敬道:“圣上!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何来兵力不足?华北各处地方官军,何处他指挥不得?臣又回想了,如今现象确实并州要紧,不可不防也!”

在说到要“三”分卢象升手中的军马时,崇祯帝并没有注意到杨嗣昌忽然一改先前腔调,先前并州军情的不紧要变成要紧的了。

“况且,冀中平原虽然目前满目疮痍,但是高监军己领数万关宁大军南下,刘阁老,陈总督,同样率领万余精兵南下,届时我朝雄兵大集,南下援兵便有五万精锐。兵力方面,可称优足,随时可为卢象升策应之!”

“好吧!”崇祯略微思考了一会,忽然恨恨的道:“既然卢象升拥军避战,坐视奴贼劫掠地方,劳师无功,哼!···那大同的兵马放在他那里也是无用!这个事情就这样办了!”

杨嗣昌心中喜悦,连忙领诏,心中道:卢象升啊卢象升,这次难得的抓住机会,又削了你的兵马,如此一来,你就几千兵马,给我老实点罢!···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在畅谈了这么多话语后,不知不觉的,崇祯心情开朗了不少。如今的杨嗣昌确确实实的被他视为肱骨之臣,他现在在崇祯皇帝的心目中更是非常重要。

看到皇帝心情变好,杨嗣昌决定送上一枚重弹以此添喜,于是他郑重其事的跪下行了大礼,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有大喜事要报上!”

“呵呵,如今国事糜烂,喜从何来?先生莫不是看朕郁烦,特此编排笑话消遣来着!”

听到杨嗣昌的话语,崇祯不以为意,还以为杨嗣昌要拿鸡毛蒜皮的“喜事”来讨自己开心。

然而,杨嗣昌郑重其事,声如洪钟:“千真万确!臣贺喜陛下!此乃天大的喜事!臣早日就收到战报,我大明官兵安肃一战,痛歼奴贼四千有余!不日,斩获的贼虏首级、旗号、盔甲就送抵京师!并且随行被解救的百姓人员有八千!”

听着杨嗣昌那激昂有力的话语,崇祯帝仿佛自己一直沉沦在沉沉黑暗里突然看到前方光芒大放,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的不冷丁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颤抖着声音道:“先生说什么?安肃大捷?痛歼奴贼四···四千有余?我朝官兵大胜?···既有如此大捷,你又为何迟迟不上报?”

“此等战报,所言简直惊世骇俗!臣又岂敢轻信之!臣又岂敢犯欺君之罪?”杨嗣昌有力的说道:“臣自然是大力求证,在密密的派出官员佐得实证之后,今日才敢禀报!”

“先生有劳了!”崇祯听到此语想到刚刚自己的震惊失态,不禁感慨杨嗣昌的谨慎。

这才是自己身边的肱骨之臣啊!

“先生请坐!”看到杨嗣昌还跪在地上,崇祯急忙开口,同时兴奋的回到御案前坐好。

旁边一宫女见机急忙奉上了一杯香茶,崇祯不假思索的端起一饮而尽,在心情愉快之下,他感觉到喝茶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痛快和香甜。

在御案前做坐稳的崇祯,虽然极力扼制住心中的欣喜和兴奋,最后还是不由“哈哈哈···”的放声大笑。

此刻在他心里想的是:谁说我大明官兵不堪战?这么多年了,崇祯也习惯了明军在清兵面前的一溃千里。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不,此次我明军痛歼鞑虏居然达到四千,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可不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真真是极度振奋人心!啊不,极度振奋龙心啊!也不知道这次率军打胜仗的是哪部官兵?···赏!一定要重赏!!!

面对主子如此高兴,满殿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喜形于色,同时偷眼望向杨嗣昌的眼神变得感激无比。

杨嗣昌看到崇祯帝难得如此喜悦,自然也是高兴,也是笑了起来,同时道:“圣上!臣一开始没有第一时间上奏捷报,其中还有一个原因!”

“哦?还有其他原因?说说看!”

“此次我大明官军安肃一役,明明是空前大胜,可是那主兵官却报的不是捷报,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战报通告而已,对此,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哇!”

“什么!居然还有此事?”崇祯帝也愣住了,一时间迷糊了。换在任何时候,明军就是斩首十个鞑子首级也是忙不迭大肆渲染,为自己请功,唯恐他人不知自己的战果。

这明明是惊天大功,那主兵官为何···,还有···,那么这主兵官又到底是谁呢?在如今万马齐喑的年代,我大明又是哪个武将能如此能打?

一时间,各种疑问充斥了崇祯的胸怀,简直有种不马上得到具体所有事件真相,恨不得就立刻去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