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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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千金买墙(3)

梅妃道:“是啊!与之相比,我永远是弱者。”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叹气道:“人与人不同啊!自那肥婆进宫以来,杨钊在天宝七载就迁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蓉蓉看了一眼梅妃道:“是的,最关键的因素,是陛下忌惮大食国王支持的李林甫。用杨钊做宰相,大大制约了李林甫。其实李林甫清楚,却又无可奈何。不过安禄山对李林甫十分惧怕,而对杨钊则瞧不起。”梅妃猛地一愣道:“哦?”

蓉蓉道:“杨钊也非寻常之人,他借助贵妃这个靠山爬到了宰相之位。杨钊为相后,看到不能制服安禄山,便向陛下说安禄山有谋反的野心和迹象。其目的,想借陛下之手除掉安禄山。可是,陛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将相不和,根本不予理睬。杨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奏请让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兼河西节度使,以便排斥和牵制安禄山。”

梅妃吃惊地道:“天哪,你咋知道得这么多?”蓉蓉道:“不瞒娘娘说,王维是奴婢的表哥。他说,陛下并非不明白,他这么做,除了取悦杨贵妃外,主要是想借杨钊牵制李林甫,同时为取代李林甫做准备。”梅妃愣了一下道:“王维?太好了,你约他出来如何?”蓉蓉摇着头道:“难啊!如今他半官半隐,轻易不会见人。”

二十八

杨钊从夫人裴柔口中得知,民谣有关于安禄山的,还有关于李林甫的,其意在说:安禄山是狼子野心,迟早必反;李林甫是一代奸相,下场很惨。他想拿民谣做文章,没想到民间也传出了另一个说法:“李树枝繁叶茂,一朝金刀相砍;战乱顿起之日,李刀从此分离。”虽然他不明白民谣暗示什么,但意识到对己不利,便琢磨“金刀”犯忌。既如此,唯有改名,于是来见李隆基。

到了华清宫,只见李隆基正在与杨贵妃及三国夫人像孩子般地玩得开心,便立在一边,待有空隙,忙跪倒在地道:“陛下!臣叫杨钊,因图谶上有‘金刀’二字,请求改名,以示忠诚。”李隆基愣了一下道:“原来‘金刀’就是你啊!”杨钊大惊道:“何出此言?”李隆基笑道:“前不久有人拿来民谣,说得就是‘金刀’。你不必害怕,朕赐你个名字,就叫‘国忠’!”杨钊道:“多谢陛下!以后就叫杨国忠。”

二十九

在河南开封,杜甫与李白戏剧性地再次相遇,两人相互捣了一拳,然后抱在一起,李白道:“真有缘啊!”杜甫感叹着道:“是啊!我从长安到东都洛阳,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就想来开封。原来,是老天在安排你我在此相见啊!”李白笑道:“是啊,自姬氏因病去世,我心很乱。你知道我跟紫烟生有一子一女,他们一娶一嫁,我倒也不挂心。可姬氏给我生的儿子才仅几岁,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带着孩子吧。”

杜甫笑道:“你呀,纯粹就不是在家带孩子的料。要是几天不出门,就该发疯乱窜了。”李白道:“看来知我者,杜甫也。”杜甫道:“哎,说到这一点,想不想再娶?”李白道:“你能给我介绍?”杜甫道:“在开封我有几个好朋友,经他们介绍,认识了武则天时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宗洁,人很不错。”李白笑道:“这很好啊!那就介绍给我认识?”

岑参从安西回到长安,他正在街上感受走后的变化,忽见前边有个人的背影就像王维,但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很快就不见了他,于是快步追了过去寻找。找来找去,终于在街上看到了王维,于是大喊道:“王维兄!”王维听到喊声一回头,见是岑参,高兴地道:“是你?你回京了?”岑参道:“是我。刚回来的。”

三十

在梁园,李白、杜甫找了个凉亭,要了菜和酒边吃边喝边聊,李白喝至半醉,语句惊人,杜甫道:“都说你诗才惊人,何不即兴吟上一首?”李白道:“好啊!”忽见有个墙壁,便站起身来道:“我就在墙上题它。”说完,拿笔在墙上写下《梁园吟》三字,然后吟一句写一句:

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

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

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

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

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

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

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

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

杜甫赞道:“真是大才,好诗啊好诗!”李白一听赞美,转过身来问道:“真的是好诗?”杜甫笑道:“我何时恭维过人?确实是好诗。”李白自得地道:“是吗?等我撒泡尿后,接着写。”此时在芙蓉园里,李隆基边走边道:“力士啊,最近有光弼的音讯吗?”高力士叹着气道:“还没有。”李隆基心想:“老天保佑,千万别让他出事啊!”

在梁园,宗洁与仆人也在游园。宗洁是当年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别看她是一个女流之辈,但很有见识。最难得的是,她精通音律,擅长诗赋。在当地,只要一提到宗洁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加上她长得漂亮,所以很多人在想,她究竟花落谁家。此刻她游到凉亭处的一面墙边,忽见墙上有诗,便走近去看,只见墙上写的是《梁园吟》,向下再看,乃是诗的内容:

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绿池,空馀汴水东流海。

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

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梁园主人从一边走来,见宗洁正在看诗,以为诗是她写的,愤怒道:“是谁乱涂乱画?”宗洁没搭理梁园主人,却向下一看,见署名是李白,惊喜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令人不能释怀。”梁园主人一看情状,知道不是宗洁所写,便道:“真是无聊之极!好好的墙,写什么诗,待我擦去!”宗洁一看忙喊:“别擦,这诗很好!”

梁园主人转脸看了一眼宗洁,不解地道:“真是咄咄怪事!弄得乌七八糟,好什么好!”说着拿了布要擦,宗洁忙上前阻拦道:“既然你不喜欢,愿意卖吗?”梁园主人纳闷地道:“墙怎么卖?”宗洁道:“如果你愿意卖,我愿花千金买下这面墙壁。”梁园主人当下惊呆了,半晌方道:“千金?我没听错吧?”宗洁笑道:“你的墙不值钱,但有了这首诗,当然就值钱。”

宗洁花千金卖下这堵墙,杜甫便走了过来向宗洁介绍李白道:“宗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宗洁惊喜道:“久仰久仰。”杜甫又对李白道:“这位是宗洁。”李白道:“幸会幸会!据说你是前朝宰相的孙女?”宗洁道:“不好吗?爷爷虽晚节不保,但他也算大唐的风云人物。”李白道:“我对政事不感兴趣。宗小姐才貌双全,与你相识是福分。”

宗洁道:“据说你崇信道教?”李白道:“不错。这些年我一直在访仙求道。”宗洁道:“太好了!我也对道教感兴趣。”李白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志同道合!”忽然宗奎带着几个人过来,高兴地对宗洁道:“洁儿,快见礼。这些是失散的亲人。爹爹以为他们遇难了,想不到还活着。”

宗奎说至此泪水纵横,却带着笑颜做出一个手势道:“这位就是你大伯宗峰,现更名为郭敬之。”又介绍着钱媛、钱娟道:“这是你大伯的两位夫人,是你的两位婶婶。”宗洁连忙起身见礼问好,郭敬之高兴地道:“这位是侄女吧?哎哟,你瞧,长得多水灵!听说还是一位才女?”

宗洁扭捏地偷看了一眼李白,见他正看自己,便道:“别说了,侄女都脸红了。”钱媛道:“你瞧,侄女这一脸红,显得更美了。”钱娟笑道:“是啊!听说侄女是当地最有名气的才女。”宗洁不好意思地道:“婶婶,别说了。”宗奎又接着介绍道:“女儿,这位是你堂哥郭子仪。”宗洁忙作礼道:“见过堂哥。”

宗洁见礼后,便转过身来道:“大伯、婶婶、堂哥,这位是我的朋友杜甫。”郭子仪当下惊喜地道:“你可是写过《丽人行》的杜甫?”杜甫站起身来道:“正是。”郭敬之高兴地作揖道:“失敬失敬。”又看着杜甫道:“老夫读过你的诗,以为你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原来这么年轻!”

杜甫笑道:“过奖。真正值得敬佩的,是大唐有名的诗人李白。”郭子仪道:“是啊!可惜李白不是访仙求道,就是游山玩水,无缘得见。”宗洁自豪地道:“这位不就是李白吗?”众人惊喜地看着李白道:“哎哟,失敬失敬!”李白也道:“多谢!都请坐吧。”大家客套着,都坐了下来。

话题几经转折,最后落到了大唐的诗歌上。郭子仪看着杜甫道:“你的那首《丽人行》写得真好,在我大唐很多地方,都在吟诵。”宗洁道:“是的,我也经常吟诵,觉得这首诗的艺术性和诗的价值,都令人称赞。”郭子仪道:“是啊,正因为好,我都能背下来了。”于是道: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榼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筋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众人道:“好诗啊,真是好诗!”杜甫道:“其实,真正的好诗是李白兄的。”遂吟出李白的《塞下曲》: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众人道:“好诗!确实是好诗。”郭敬之道:“李白的诗很多,我最喜欢的是这首《塞下曲》。”遂吟道: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

无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宗奎道:“我最喜欢的是李白的这首《塞下曲》。”于是吟道: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钱媛道:“好诗!像这样的好诗,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写的。我最喜欢的,是这一首《塞下曲》。”遂吟道: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钱娟发现宗洁不时偷看李白,心中已明白几分,也不挑破,只是道:“我却喜欢李白的这首《塞下曲》。”遂吟道: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

钱娟吟完后,又看着郭子仪,示意他道:“哎,你不是最敬仰李白吗?你最喜欢哪首?”郭子仪会意地笑着道:“我呀,最喜欢这一首《塞下曲》。”遂吟道: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郭子仪又看着宗洁道:“妹妹,你呢?你是当世才女,肯定吟过名诗。可以说,大唐的诗歌最多,不知你最喜欢谁的诗?”宗洁道:“杜甫、王维、李白的诗,我都喜欢。”郭子仪道:“那你最喜欢李白的哪首诗?”宗洁低着头,红着脸偷看了李白一眼道:“我嘛,最喜欢他的《忆秦娥》。”遂吟道:

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

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

汉家陵阙。

郭子仪看着宗洁道:“哎,妹妹,既然你们志同道合,而且你又喜欢他的诗,那你们结为伉俪如何?”因见妹妹羞红了脸,便又看着李白道:“李白兄意下如何?”李白道:“能得各位看重,求之不得!”杜甫道:“好啊,看来今天是天意如此,我来做你们的媒人?”李白笑道:“太好了。你做媒人,必将留下佳话!”

三十一

王维来到上阳东宫,看着坐在那里的梅妃道:“娘娘,下官这里有礼了。不知您让我来,究竟何事?”梅妃看着王维道:“王大人!如今满朝文武,除了您和李光弼,已经没有几个正直之臣了。你说陛下长期不朝,这不是办法啊!”王维叹着气道:“是啊!臣也很着急,但却无能为力。”梅妃道:“那你对贵妃咋看?”

王维犹豫了一下,犯难地道:“贵妃嘛,她不过是一个漂亮女人,她没错。”梅妃愣了一下道:“那谁有错?”王维道:“恕臣直言,错在陛下。”梅妃点着头道:“也有道理。自己没那个定力,能怪谁?”王维道:“既这样,能否让陛下垂爱全看您了。”梅妃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道:“一语点破梦中人啊!”

三十二

华清宫里,李隆基喝酒至半醉时,杨国忠抓住时机道:“陛下,今年的粮食又该丰收了。各地上报,雨水充足,庄稼长势良好。”李隆基闻听,感觉更好:“好啊!朕真的是古往今来第一君。待庄稼丰收,我们普天同庆!”杨国忠忙附和道:“应该的。不过前不久京兆尹贪污受贿,因为数额巨大,已被正法,请陛下再派人上任。”

李隆基见杨贵妃看着自己,当下道:“既这样,那就是你了,由你兼任!”杨国忠高兴地道:“多谢陛下!”杨贵妃端起酒来道:“陛下,臣妾代兄长敬您。”李隆基大笑着道:“好!”喝下酒后,杨贵妃又看着杨国忠道:“祝贺兄长!”杨国忠作礼道:“谢娘娘。”又对皇上道:“臣建议将于仲通封为剑南节度使,并命其率兵攻打南诏?”李隆基道:“准奏!”

三十三

高力士见梅妃在梅林等着,忙上前道:“见过娘娘!”梅妃道:“免礼。高公公,有件事请教于您?”高力士忙道:“娘娘请说。”梅妃叹着气道:“春去秋来,我在上阳东宫度过了无数寂寞岁月,常常对花临月,悲叹流光易逝、青春不再。不知陛下心中是否还有我的影迹?”高力士看了看四周道:“陛下忘不了您,只是碍着贵妃的面,无可奈何罢了!”

梅妃当下萌生出一线希望,心想:“看来陛下未忘旧情,我还有希望把陛下的心再拉回来。”便道:“听说汉代陈皇后遭冷落后,幽居在长门宫,曾以千金买通司马相如,为她作了《长门赋》,武帝见赋动情,陈皇后因而又重受恩宠。今天,难道就没有像司马相如那样的才子吗?我也不惜千金,请您为我找一位这样的才子作赋,以感动皇上可以吗?”

高力士心想:“这可真难!贵妃是人多势众,风头正盛;而梅妃却是人单势薄。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虽然梅妃是我选拔来的,但我也不敢得罪贵妃。不过碍着情面,我也不便拒绝。”因此道:“娘娘文才绝世,远胜汉代陈皇后,为何不自作一赋献给皇帝呢?”梅妃心想:“也对!求人不如求己,回去就写。”于是微笑着道:“多谢公公!”

在李林甫府第,李林甫正与夫人屠诚商议大事,忽然长婿从外面进来道:“岳父大人,又有人不识时务,居然结党营私,想要一举扳倒您。”李林甫大怒道:“好啊!竟然还有人想找死?那好,不管是谁,也不管有多少人,全部抓起来!”长婿道:“岳父大人,已经抓起来了,正请示您该怎么办?”李林甫道:“不用请示!像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见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