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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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绝地逢生(2)

冬夜,在长安的一家素食馆里,王维与储光羲、綦毋潜坐在边吃饭边谈心,储光羲道:“王维兄,面对目前的时局,你有何打算?”王维淡笑道:“我嘛,自从为官以来,经过了许多灾难或者说是磨难。而这一个又一个灾难,使我对什么都看开了。反正我就是一句话:绝不辞官!”綦毋潜道:“为什么呢?”王维道:“人生就是这样,有时你看着前边是一道坎,但只要敢于面对,也许就过去了。”

储光羲摇着头道:“不,以前我劝人时,总像你一样说人生免不了会有坎坷,但只要挺几天,就会是‘万里无云万里天’。可我现在认为,人要过了那道坎,总得有人铲掉坎。现在能铲这坎的只有陛下,可陛下却无动于衷。”王维道:“据说你舅舅是贺知章,你没征求他的意见?”储光羲道:“如果征求他,他肯定反对。”綦毋潜道:“既已选择归隐,那就吟诗吧。”

十五

春天到了,萨费尔在家里对赛义德道:“父亲,您向陛下辞官的事怎样了?”赛义德道:“陛下要我再出力三年。我看杨茹才生孩子,怎么能走漫长的路?”萨费尔想了想道:“要不再等上三年,然后同去?”杨茹摇着头道:“不行!我妈希望我在她身边,可我离开这么久了。说到孩子,倒也没啥,我嫂子是在路上临产,到了大食不久就回国了。”

赛义德道:“话是这么说,毕竟孩子太小。”萨费尔道:“就等三年吧?一是孩子确实太小,为了孩子不遭罪,不该急着回。二是估计三哥也出发了,等他来到大食,我们一起去。这样既不寂寞,又很安全。”杨茹想了想道:“这样虽好,但我母亲不知该怎样想我,我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去。”萨费尔笑道:“可我们没翅膀,世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十六

李隆基在李光弼和高力士的陪伴下欣赏着花园里的景色,李光弼见父皇很是高兴,向四周一看,见侍卫都在四周保护着,便低声道:“父皇,天气已经转暖,儿臣想明天就带大唐商人去走丝路?”李隆基看着李光弼道:“好!你仍以双重身份到大食看看茹儿,估计她到大食可能生了孩子。”李光弼道:“儿臣也这样想,说不准他们在等我呢。”

李白在安陆田间耕种,紫阳先生走来捋着洁白的胡须道:“是太白呀!这样的大才怎么劳作?”李白笑道:“农人众多,但大多是只劳作不懂文。我边劳作边读书,实在是惬意!”紫阳先生道:“难道这就是你的作为?一个大才竟跟农夫一样?”这句话触疼了李白,不由叹着气道:“那你说咋办?”紫阳先生道:“还是要报效朝廷。你在此劳作,世上多你又有多大价值?但如果为朝廷出力,多你就是百姓之福。”

李白放下耙子道:“我李白抱负宏大,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但我不想经由进士、明经等常规入仕,假如蒙受帝王赏识,获得重用多好?我广事干谒,投赠诗文,尽量以表现才能培养声名。我已多次上书和谒见地方长官,又曾入京广泛谋求出路,但没结果。”紫阳先生道:“这说明你并非消沉。你去襄阳向韩荆州进言,也许他赏识你的才华。有了第一步,你就可能作出成绩。”

李白内心一动道:“先生说得韩荆州,可是韩朝宗?”紫阳先生道:“对!这韩朝宗善于识拔人才,他是荆州长史兼襄州刺史、山南东道采访使。”李白道:“我马上出发,向他自荐。”紫阳先生道:“好啊!说起这个韩朝宗,我跟他还颇有缘分。这样吧,先到你家去,我写一份书信介绍你的大才。”李白道:“不,既然他识人,我去即可!”

十七

在大明宫,张九龄道:“王昌龄博学宏词,超绝群伦,甚有才学。陛下曾将他改任汜水县尉,依臣之见可再迁江宁丞。”李隆基道:“准奏!”因惦念李光弼的出行,便接着道:“李监护要带商人从长安出发,张大人可代朕前去送行。”张九龄旨在长安送走了李光弼。这次出行,由于沙漠土匪剿灭,加上李光弼以双重身份行走,这次的丝路非常通畅,是他一生中最顺利的丝路之行。

萨费尔陪着杨茹上了街,杨茹边走边观察着过往的行人,萨费尔不解地问:“你看什么?”杨茹道:“不是说我已进教了吗?我既是大食媳妇,就该观察她们的穿戴特点?”萨费尔笑道:“还是我向你介绍,先说面纱,或者说面罩、头巾和盖头。面纱是伊斯兰服饰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女性服饰,大体上分两种:一种是把脸全部遮盖的,另一种把眼睛部分露出来。”

杨茹道:“尺寸有大小吧?”萨费尔道:“当然有。面纱的穿戴方法,因其面积大小而不同,比较普遍的有两种:一种是头部包裹一块黑纱,再在头上披块黑布,或者花格布,从头到脚裹住全身;另一种是分头部、上身和下身三部分,头顶黑纱至脖子,上身黑布披肩垂至腰部,在胸前系牢,下身穿条黑裙子盖至脚面。”杨茹想象着自己戴上面纱后的样子,开心地笑道:“真没想到,我也会这样打扮。”

萨费尔道:“你不想这样也行。到了大唐,未必非要这样。”杨茹看见几个男女穿着大袍,便道:“你看。”萨费尔道:“怎么了?”杨茹低声道:“这袍子有意思。”萨费尔道:“怎么了?我不是也穿大袍吗?大袍分男式女式两种。黑大袍是妇女的传统服装,做工简单,式样和花色因地而异。男式大袍多为白色,衣袖宽大,袍长至脚,做工简单,无尊卑等级之分。它既是平民百姓的便装,也是达官贵人的礼服,衣料质地可随季节条件而定。”

十八

在襄阳公署,韩朝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白道:“这么说你就是四海闻名的诗人李白?”李白不卑不亢地道:“正是。这是我的自荐书。”韩朝宗接过一看,遂念出声来道:“《与韩荆州书》。”又抬头看着李白,作出礼貌的动作道:“请坐。”李白道:“谢坐。”韩朝宗道:“快上好茶。”侍女上了好茶,李白说声“谢谢!”,韩朝宗一看,只见自荐书内容如下: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所以龙盘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愿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

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昔王子师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荀慈明,既下车,又辟孔文举;山涛作冀州,甄拔三十余人,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而君侯亦荐一严协律,入为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傥急难有用,敢效微躯。

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惟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

十九

歧王边下棋边道:“最近的王公贵族,都在喝枸杞酒。”宁王道:“要说,这枸杞酒还真不错。”歧王道:“是的!以前只是男人喝白酒,可自从有了枸杞酒,男人觉得白酒伤人,就改喝枸杞酒了,不少女人也喝起了它。”宁王道:“你还别说,这种酒男人喝了特别有劲,女人喝了气色极好。据说这酒是从鸣沙来的?”歧王道:“是的,这种酒很抢手。”

在萨费尔家,杨茹笑道:“我穿大食服饰不适应。”萨费尔道:“想保持大唐风格也行。”杨茹道:“哎,你说大食服饰为何给人很怪的感觉?”萨费尔笑道:“我们的服饰属于伊斯兰范畴。伊斯兰教教义的价值,是统摄这种服饰各要素的主旨,使其具有鲜明的宗教特征,强调服饰中伦理观重于审美观。凡是与伊斯兰服饰伦理原则相悖的服饰,不仅不美,而且非常丑恶,必须在道德上和法律上加以制止。”

杨茹点头道:“原来如此。”萨费尔道:“具体来说,主要有三大特点:一是强调服装必须遮盖羞体。虽然人体作为安拉的创造物是均称健美的,但人体男女有别。暴露羞体很容易激起本能的情欲,从而败坏道德,使人降格为同动物一般。”杨茹笑着推搡了萨费尔一把道:“说话这么直白?”萨费尔笑道:“我们就是这样子啊!”杨茹道:“第二点是什么?”

萨费尔道:“反对在服饰上奢侈浪费,认为人类作为安拉的代治者,必须在享用安拉的恩典时遵循中正之道,既不可不用,也不可滥用。”杨茹道:“呵,处处都有宗教色彩。”萨费尔道:“第三,反对男女不分,互相模仿,认为这样做有悖安拉造物的本来面目,这种在性别上的掩饰作假会使人性受到歪曲,从而走向堕落。”杨茹笑道:“有意思!”萨费尔道:“别笑!你已进教,一定要对主尊重。”杨茹道:“好,我不笑了。”

萨费尔道:“我们的服饰,倡导在穿戴上追求‘中正之美’的原则。对男子着装的要求是,服装打扮尽量体现男人的气质、气概和风度,并要求完全遮掩肚脐至膝盖间的身体。女子严禁穿稀薄、透明之衣,以免暴露肉体。伊斯兰教服饰的标准是遮住妇女的全身,不能显露或透视出身体的轮廓,只允许露出脸和手。因此,妇女最恰当的服装是穿宽大的袍子,并且不准系腰带,着装打扮应当只为取悦丈夫,同时禁止妇女穿男装。”

杨茹认真起来道:“是啊,我发现穆斯林崇尚洁净。主张男缠头、女戴盖头,以遮挡风沙尘土,保持身体洁净和保护皮肤。”萨费尔道:“对对,就是这样,看来你理解得很到位。”杨茹想象着笑道:“我想,要是我穿着这身大食服饰回到家里,妈妈会不会笑?”萨费尔道:“按大唐的说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嫁穆斯林,没啥可笑的。”

回到家里,孩子正在啼哭,杨茹抱起孩子哄了哄,孩子便不哭了,杨茹道:“我们该给孩子起个名字?”萨费尔道:“你说叫什么?”杨茹道:“大食的名字很怪,我不会起。”萨费尔想了想道:“你说叫哈桑,还是叫萨利赫?”杨茹道:“都是何意?”萨费尔道:“哈桑是好的意思,萨利赫是正直之意。”杨茹道:“那你的意思呢?”萨费尔笑道:“你说是哪个,就是哪个。”杨茹笑着道:“那就叫萨利赫!”

二十

杨生茂进了烧酒坊,见赵刚正忙着干活,便近前道:“赵刚,最近枸杞酒卖得不错吧?”赵刚停了干活,走上前来道:“爷爷,这酒太抢手了。据反映以前喝烧酒的,大多改喝枸杞酒了,如今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买。”杨生茂悠然自得地捋着胡子道:“咱这里不缺枸杞,还可以大做文章。你现在是泡制,只要卖到枸杞和烧酒,人人都可以制作,必须改进。这样一是放置时间长,二是还有点其他效果,卖得会更好。”

赵刚高兴地道:“怎么做?”杨生茂道:“爷爷琢磨了一种方法,可以当秘方。用爷爷的方法,所酿造的枸杞酒更抢手。”赵刚大喜道:“都是什么原料?”杨生茂道:“是药材!用枸杞根、干地黄、商陆根、泽泻、蜀椒等按配方加入酒曲适量,可以灭癫痕、除百病。也可以用枸杞和生地黄汁等配比,主治精血虚损,随后爷爷给你秘方。”赵刚道:“谢谢爷爷!”

二十一

在萨费尔家里,杨茹看着萨费尔道:“你带我到各地看看,要不定居大唐后再来不易。”萨费尔高兴地道:“我准备头巾,就带你去沙漠边缘看看。”杨茹纳闷道:“为什么要戴头巾?”萨费尔道:“头巾是在沙漠环境中生活的必备之物,可以起到帽子的作用,夏季遮阳防晒,冬天御寒保暖。说是头巾,其实就是一块大方布,颜色多为白色,当然也有其他颜色。布料有优劣厚薄之分,可以随着季节和环境而定。”

杨茹道:“怎么戴呢?”萨费尔道:“头巾放于头上,再套一个头箍固定。头箍用驼毛或羊毛做成圆状环,多为黑色,偶有白色,粗细轻重不等。年轻人喜欢粗头箍,再系根飘带,显得潇洒英俊。”杨茹道:“可有人不戴头箍?”萨费尔道:“不戴头箍也正常。有些人在头上缠一条白色长头巾,头巾除起帽子的作用外,还有其他用途:睡觉时做铺盖,礼拜时当垫子,洗脸时做毛巾,买东西时当包袱,刮风时蒙在脸上挡风沙。”

杨茹道:“颜色上有要求吗?”萨费尔道:“只用头巾缠头而不戴头箍,就好似将一顶小圆帽扣在头上,边角紧紧缠绕在头部,非常紧凑,富有运动感。颜色有等级之分,多为白色或素色,王室人员用红、蓝、黄三色为基调,其他人禁用。”杨茹道:“要这样,你戴一顶小白帽即可。”萨费尔笑道:“也行,戴头巾前先戴一顶小白帽,是许多男子的习惯。在非正式场合,我们更喜欢戴小白帽。”杨茹道:“要这样,你到大唐就戴小白帽好了。”

二十二

王维一出家门,见门口昏倒着岑参,便将他唤醒问:“哎呀,你怎么昏倒了?”岑参原籍南阳,迁居江陵,曾祖父、伯祖父和伯父都官至宰相。父亲曾两任州刺史。但父亲死得早,家道衰落,自幼从兄受书,遍读经史。他至长安献书求仕,可投书无门,加之盘缠全无,因此饿昏。王维得知情况,忙道:“进去吃饭。”

岑参跟王维进去,王维令人端来饭菜,岑参也顾不得客套,拿起筷子就吃。王维看着岑参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便问:“最近,你写过什么诗?”岑参从身上取出诗集递了过来。王维接过诗集翻开,见是《感遇》,遂念出声来:

北山有芳杜,靡靡花正发。

未及得采之,秋风忽吹杀。

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

纵使秋风无奈何。

四时常作青黛色,

可怜杜花不相识。

王维赞道:“好诗!真是好诗。”又见下一首,不禁出声道:“《精卫》?”遂又念道:

负剑出北门,乘桴适东溟。

一鸟海上飞,云是帝女灵。

玉颜溺水死,精卫空为名。

怨积徒有志,力微竟不成。

西山木石尽,巨壑何时平。

王维道:“好诗啊好诗!”看了岑参一眼,又翻开下一页《暮秋山行》念道:

疲马卧长坂,夕阳下通津。

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

苍旻霁凉雨,石路无飞尘。

千念集暮节,万籁悲萧辰。

鶗鴂昨夜鸣,蕙草色已陈。

况在远行客,自然多苦辛。

王维没再往下翻,单凭这三首就看出他功力非浅,便道:“看来你才华出众。明天就是朝廷的开考之日,凭着你的才华一定科举得意!”岑参道:“王大人,如果当年您没有人帮忙,科考是否就认定您是大才?”王维道:“是啊!待我找个时间,将你的诗呈给陛下过目。如果陛下喜欢,事情就好办了。”岑参忙道:“多谢王大人!”

二十三

萨费尔将杨茹按大食妇女的要求打扮得高贵奢华,杨茹笑道:“要是我穿这一身回去,妈妈一定会笑很久。”萨费尔问:“不好吗?”杨茹道:“不是不好,而是觉得我像换了一个人。”萨费尔道:“你嫁给我,当然就是大食人的媳妇,肯定要变。我们这里的妇女,普遍喜欢佩戴各式金银首饰,个别女人会把金银头饰、鼻饰、耳环、手镯、项链、戒指、脚镯和腰带从头戴到脚,以显示其富贵荣华,你也应该一样。”